第七十五章与世长辞
平躺在床上的茂科长两眼滚出了豆大的泪珠,鼻子拼命的抽动。手指拼命地想要握成拳头。但他所有的努力都归于零。他已经完全不能动了,眼角的泪珠突然间变了颜色,鼻子停止了抽动,手也不动了,只有眼睛里还在往外渗出血色的珠子。我吓了一跳,“茂科长。”我大喊了一声。茂大娘和李干事低头看到茂科长眼角渗出的血越来越多。李干事一路跳着高叫“医生,医生。三十九床……三十九床……”医生很快跑进病房……
果然,血管再次爆裂。茂科长的生命终止于五十八岁八个月,这个抗美援朝的战斗英雄结束了他光辉的一生。
茂大娘扑在茂科长的身上久久不愿离去,她撕心裂肺的痛哭足以打动世界上最冷酷的心。
我闭着眼睛,任泪水横流。
“阿姨,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医生、护士一起劝着。茂大娘望着护士、医生,神情呆呆的。”
“老姐子。还不快给他擦洗身体,剃头。穿衣,还楞着干啥?”一个病人家属用手在茂大娘眼前晃了晃说。
“哦,李干事帮我找一家丧葬铺的老板来。要全套最好的衣服。”说完她自己拿了床下的搪瓷盒子和毛巾。
我顾不得脚不方便了,干脆把夹板抽了出来。帮着茂大娘给茂科长擦洗。
刚洗完,李干事便带着一伙人来了。他们带来了丧葬店里的专业人员。
“你去烧纸钱,烧完后,把纸灰放进这个小袋子里拿到病房来,快点,怕来不及了。”来的那伙人中一个人拿了一大叠黄色的纸钱和一个小黑口袋给我,叫我快去烧。我拿着不知在哪里烧,还是一个家属指了医院楼房左边一个角落。取了夹板走路虽然方便了许多,但到底骨折了的,还是有些痛。当我做完这些拿到病房去时,茂科长已经穿好了“老人”人衣服,头发也剃干净了。面部表情像睡着了一样异常详和。
茂大娘目送着工人把茂科长的尸体推进冰冻的停尸间,再一次嚎啕大哭,直到昏死过去。
医院又开始了抢救,好在茂大娘没有高血压,只是情绪失控。输完液,李干事就把茂大娘送回家了。我全程陪着。在李干事的眼里我就是茂家的一份子。
这天晚上,我没有时间回家告诉父亲我的行踪。茂大娘时醒时睡,想到茂科长就痛哭不已,根本没法自理。直到第三天她才完全清醒。
我太疲惫了。不知不觉地倒在茂大娘的床前睡着了。茂大娘清醒了,她摸着我的头发。想着茂雷曾说过的话,心里有些愧疚,这么好的儿媳当时怎么就那么反对呢?她翻身起床,找了一条薄被子给我搭在身上。
“呀,茂姨,”我一下惊醒过来。看到茂姨的样子,心里一喜,她终于活过来了。
“谢谢你,衣依,这几天多亏你照顾。几天没回家,家里该耽心了吧。”茂大娘说着话理着自己的头发。
“茂姨,李干事昨天来说。茂雷他们几姐弟要九月中旬才能回来。他们的意思要等到他们回来再火化。请你保重。”说完站起身说道“我回家换了衣服再来。”
“好吧,我也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该办的事还得办。”茂大娘整了整衣服。
我回家的时候,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屋里没人,正好简单地洗了洗身体,换了身朴素的衣服。红头绳换成了黑色胶圈。临走环视了一遍屋子,并没有因我不在有什么不同,看样子他们并不在意我的生死,更不会在意我的一切。
出院子的时候,碰到了一大伙人,学校放学了。我没想到这是放学时间。“衣依,这几天你在那去了?”爸爸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问。
“哼!她能到那去!”妈跟着爸爸身后,伸了个头在爸爸耳边大喊了一句。她这一声喊,吸引了一大群邻居的注意。
“呃,这不是衣依吗?你在那去了?是没看到你哈?”一贯多事的校工汪章尖着嗓子说。
“她到我亲戚家去了。”爸爸胀红着脸,大着声音还了一句。手却不放松,拽着我往回拖。
“你到底去哪了?”一进屋爸爸就一把把我推进了屋子,砰地关了房门。
“搞什么,不要我进屋了。衣天树。”妈在门外大骂。
爸爸把门拉开把妈抓进屋又关上了。我对父亲突然爆发出的男子气概懵了,从小到大从未见父亲发脾气。虽然把我推搡进屋,让我摔倒在地,腿和屁股都痛得钻心,但心里不由得为父亲竖起了大姆指。
“在外面鬼混,真如你妈说的……”他不愿说出那个肮脏的字眼。
“哈哈,你太小看我了。我为什么要去鬼混,我虽不高贵,但还知道自重。”我把身子挪到桌子边抓着桌腿站了起来。
“自重,什么是自重?”妈冷笑道。
“这几天在哪里?”爸爸不理会妈。
“茂雷父亲去世了。他是临江棉纺厂的政工科长,茂雷走时让我到他家去一趟。他父亲可以安排我到厂里工作。我去了,正好遇到茂科长得脑溢血去世。他们家都是军人,二个姐姐都在部队,你知道他也在部队。家里只有他母亲一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自然留下来照顾他母亲了。”我平静地说完看着父亲。
“他爸都死了,儿女还不回家吗?要你守?”妈一脸不屑。
“他家子女没回来吗?”爸爸叹了口气问。
“部队都没准假,可能这月中旬才回家。”我思索了一下回道。
“还没过门就把亲家公克死了。真是毒瘤,谁碰到谁倒霉。”妈听了我的话,连讥带讽地来了几句。
“为啥霉不到你呢?显然你比我更霉。”我说完就要摔门出去。
“你还去吗?”爸爸没再阻栏。
“那是肯定的。”我走了。
“哼,没想到就她那样还能找到这么好的男人。”妈夹枪带棒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