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茂雷求婚
“你父亲,你父亲为啥要帮我?你妈呢?”我不相信地问。
“嘿嘿,我妈她不想我打一辈子光棍,所以……。我走了。”茂雷不等我答话,转身就走。
“二姐,他说可以就可以吧。你还不相信吗?我看茂雷哥可以,长得又帅,哈,说不定以后还能帮我的忙哟。”
爸爸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从来不会煮饭的爸爸,为了我竟然学会了所有的家务。
我杵着拐到卧室把像片夹在茂雷给的信封里,又怕丢,又找了一本书夹在书中间,夹在中间又怕翻书时翻飞了。转来转去,她终于想到把它用面条粘在书上。
想好了这些才把茂雷写给我的第一封信铺开来看。
衣依:你好!
四年前那个秋天的晚上,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吧。
那时候,你还小,我也不是很大。朦胧的喜欢你,跟着你到吴老师那里借书,到刘玲那里玩……往事总让人追忆。
后来,我家因为你的成分问题坚决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但,我心依旧。记得那一夜你拉《二泉印月》吗?那一晚我都在你的屋后,吹笛。我吹了一支又一支曲子,始终不见你的合鸣,为什么?因为第二天我就应征入伍成了一名战士。部队纪律很严,我也真正知道了军婚是要政审的,如果我和你结婚,就必须转业。我想要进步,就不能有你这样的女朋友,之所以没有给你写信,是因为我们互相有约定,你还记得吗?不管怎样我相信你,所以没有联系过你,我的心里时刻都无法忘记你。我父母给我说了无数姑娘,我一概不认。如今的我已经成了大龄单身汉,在部队我当上了连长,如果要继续发展就要放弃你,事业和美人,我选择了你。希望你答应我的求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二十二岁多了。我们的年龄完全符合婚姻法。如果你答应,为了迎娶我的新娘,我将马上打转业报告。
另:我的父亲是临江棉纺厂的政工科长,专管招工。我已经把我们的情况给他作了说明,并且告诉他们,非你不娶,我是家里的独苗,为了茂家的香火,他们不敢不从。二个姐姐也一直支持我的决定。所以工作问题应该好解决。
一九七六年八月三十一日
茂雷敬上
看完信,我没有象一般的少女那样激动。这几年看了太多的小说,在小说里曾幻想过自己的爱人,觉得我的爱情不该是这样。对茂雷更多的感觉是兄长,不象恋人,他就象《简爱》中的牧师,虽然眼前没有罗彻斯特,但我相信生命中一定会出现这样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是我的丈夫。或许是从小遭受了太多的不幸,让我缺少安全感。
“二姐,吃饭了。”弟弟突然间出现在我面前,大喊了一声。
“哦,”我赶紧把信放进了抽屉里。
“对茂雷的提议,你有啥打算。”爸爸一边吃饭一边问我。
“唉,在说吧。”我无精打采地说完吃了一筷子面条。
“二姐,可以了,人家都愿为你转业了。你还指望什么?”弟弟看着我说。
这个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又梦到了那个疯女人。梦中,自己躲在讲台桌子下瑟瑟发抖。转眼间疯女人却抓住了我的手,她蓬在脸上的乱发不见了,她笑着,眼睛里柔柔的,我一下子就扑倒在她的身上。她柔柔地用手在我头上抚摸,喃喃地说“衣依,宝贝,爱你,爱你……”一阵狂风吹来,又成了我一个人独自站在河滩上,风吹着河边那一排排茂密地芭茅,舞动着,沙沙地唱着鬼魅的歌。芭茅身上的飞絮密密地象我飞了过来,我伸出手在空中不停地遮挡……。
窗外射进的一缕月光照得屋子里朦胧模糊。走下床,走到衣兰睡的床边。突然间呈现出几岁的小姑娘血肉模糊的脸,在眼前晃动……晃动……
茂雷站在一块石头上,穿着绿军装好魁梧,笑嘻嘻向我招着手,我的身体象一片云一样像他飘去,突然我的脚不知被什么绊住了,眼看着要掉下去,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我吓得尖叫起来,茂雷的手突然伸到了我的面前,我紧紧的拉住了他……
梦醒了,我睁开眼睛,天还黑沉沉的,四周一片寂静。想着刚才的梦境,不自觉地就想到了童年。我抵抗着不愿想,思想却不听大脑的指挥。梦勾起了我对童年的回忆。而童年生活就象一块永不痊愈的伤疤。
母爱,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最高尚的词汇。我也只在书上体会过母爱的伟大。现实生活中,我所体会的只有母恨。母亲对我的恨好象是从骨子里带来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遭她恨,感到自己就象童话《水晶鞋》里被虐待的继女。被关在屋里不见天日,而姐姐就是那个小姐。我多么希望得到母亲的赞赏,那怕要我付出生命。但死神不要我,河神把命还了回来,这次,山把房子都压垮了,山神还是把命交还给了我。生命于我真的就是奇迹。由此我相信自己就是奇迹,自己真的享有幸福,享有智慧。
想到这些又想到了项链,翻开夹着像片的书,仔细端详着刘玲和那个中年妇女。她们俩笑得多灿烂呀。自己二十二岁了,却没有一张照片,又想到茂雷的信,茂雷的求婚。想到梦中茂雷拉住我的手,难道这预示着我有什么灾难?只有茂雷可以救我于水火?
我不爱照镜子,从小耳里听到的全是妈骂我的话,丑八怪,俗话说谎言重复十遍也会成真理。所以我以为自己很丑,从不照镜子,连梳头都不照。临回城前在水缸里照了一次,发现自己并不是妈说的丑八怪,疑心自己是丑小鸭。屋子里没有人,拿出了小镜子来,镜子里,一张鹅蛋脸上嵌着又黑又亮的眼珠子,鼻子挺挺的,上嘴唇人中线很深。皮肤白里透红,嘴唇象抹了口红,觉得镜子中的自己完全可以与姐姐比美。不由得高兴地站起来一只脚在原地打了好几个圈。把一根又粗又长的辫子一会搭在胸前,一会搭在后背上。如果说在水缸里照到自己的美,增添了自信,现在我更加确信茂雷的追求完全是美丽的魅力。我并不是母亲说的丑八怪。我也是值得男人追求的美女。月光已经完全褪去。晨光初露。
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九日,这天上午,我杵着拐到街道办事处,去要求街道给我安排工作,我的腿快好了。
街道办事处却没人,办公室都门窗紧闭。问守门的大爷才知道,是星期天。根本没人上班。只好掏出茂雷的信找他们家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