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是司空煜等人的伪圣旨,恨得牙齿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逃亡。到卢州府边境时,朱雀帝驾崩的消息传来,他也只能饮泪在山野之地朝西而拜,无法为自己的父皇焚烧纸钱。
如今,应该已经发布通告,举国奔丧,百姓官吏,一律不准穿喜戴花。奔丧过后,自然是新帝即位……不过,恐怕司空煜会急得等不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丧期,直接在七日送魂之后,便会直接举行登基大典。掰着指头算算,如无意外,还有三日,便该是登基大典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东方终于发白了的时候,司空凌终于抵不住又累又饿,靠着树干睡着了。
梦中,他见到了背叛了自己的司空煜,穿着他父皇的龙袍,坐在高堂之上,居高临下地道……
“给我将这个逆贼拖出去,砍了!”
然后,身旁真的响起沸腾的人声,一群穿着金色铠甲的御林军朝他冲了过来,个个杀气腾腾。
司空凌吓了一大跳,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仍坐在那个树根之下……身边,竟真的围了一群人,吵杂得很。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清一色的男性,年纪从十几岁到几十岁都有,穿着粗布或者麻布的简陋衣衫,脚穿草鞋,不是拿着木棍就是拿着锄头,都在那儿一脸煞气地站着。
司空凌顿时觉得自己成了被人围困的猎物,虽然还不清楚状况,心里已然有点慌了,抓紧了剑柄,全身的警戒已经全开,只等对方一动手,他马上便以牙还牙。
胸前什么温暖的东西却在此时动了动,司空凌低头一看,发现那个在自己怀中睡了一夜的美丽少女,正打着哈欠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晶莹的瞳子自扇子般的眼帘下抬起,朝他望了过来。场面一时静了,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女子的脸上。
想起昨夜的有惊无险,最后又惺惺相惜的种种,司空凌的唇角不觉溢满了笑意,温情脉脉地望着猫儿一般缩在他怀中的女子。然而,女子却突然地睁圆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不得了的怪兽一般,讶异地张开小嘴,却没能尖叫出声,像个哑巴似的发出了暗哑的怪音,人已经从他的怀里滚着闪了开去。
司空凌被这样的变化弄得一怔,尚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周围的村民们已经炸了锅,一拥而上。
“抓住这个采花贼!”
“打死这个人贩子!”
司空凌大惊失色,连忙窜起来要夺路而逃:“你们搞错了,我没有拐卖她……是她自己走到这里来,然后晕倒的,你们问她!”
他坐在地上一夜,又将那个女子抱在怀中为她暖身,双腿早已麻了。此时他一口气勉强站了起来,再要迈步,却是怎么也迈不动了,还一下子失去平衡,狼狈地扑进了人堆里,被一群汉子压在地上,几只不长眼睛的拳头已经砸了下来。
司空凌是练武之人,身板结实很是耐打,这几下拳头虽然砸得厉害,他多少还经得住。可他身为太子,明明没做坏事,却被人当做下流采花贼和人贩子,哪里受得了这份气,一边赶快护着自己的要害,一边已经大声争辩:“你们真是不讲理!为什么不先问问她,究竟事是我拐卖了她,还是她自己跑这里来的,就硬说是我做了坏事?”
“青丝!”一个老者在他的头顶说了话,“问问心儿,她昨晚是怎么跑这种地方来的。”
名唤青丝的孩子,十三四岁,生得瘦瘦小小,一双眼睛在纤细的脸上显得特别的大,正站在一旁安慰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子。那个当事人此时攒着一眼闪亮的泪,仿佛受了很大刺激似的,头都不肯抬起来,只往孩子的肩膀埋去。
司空凌一见那女子这样,心里霎时凉了半截……这人昨夜那么胆大心细的样子,连一个小山包大小的魔物也转瞬便消灭了,怎么看也不象是个见了人就哭着往背后躲的。怎么到了白天,见了人,她竟这副德性?
青丝低了头,轻声跟女子说了好几句话,女子都不肯回答。他只得无奈地抬头答道:“爹,她怕得不肯说话。”
“青丝?你就是青丝?”司空凌听到这个从女子的口中说出来过的名字,赶紧接了他的话道,“昨晚她失去知觉之前,曾告诉我将她送到东边的鼓浪屿去,说青丝在村口等着她……你就是她口中说的青丝吗?”
名叫青丝的孩子面上一变,还未搭话,旁边的老人已经怒目圆瞪地道:“她告诉你?她是个哑巴你不知道的吗?她若能告诉你青丝跟鼓浪屿,我老头子就朝你下跪,三拜九叩地赔礼道歉!”
“哑巴?可是她明明……”司空凌一时愣了,不敢置信地望向一旁站着的女子,“她昨夜明明……”
话到半截,司空凌已经怔了。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跟昨夜简直判若两人,她的面上浮着的尽是害怕的神色,颤抖着身子哭得抽抽搭搭,手指急速地朝青丝比划着什么,口中只是咿咿呀呀地发出不规则的声音,根本不成句子。
她……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真的哑巴,而且……她似乎根本不认得他!
“怎么样,你偷人之前没看好,不知道这丫头是个哑巴?告诉你,你就算把她带到城里去卖,也卖不了好价钱!”那老头气的胡子都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