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满目疮痍,土地焦黑,哪里有什么藏身之地。鸿雪心头大骇,他知道自己遁速再快,也快不过后方祁望的箭。
看着化作一抹绿色流光远去的鸿雪,祁望神色戏谑,缓缓取下背负的那把厚重角弓,虚空一扯,一支雕翎羽箭搭上角弓,蓄势待发。
急速遁逃的鸿雪眼中精芒一闪,右掌泛起绿光,往地上一按。原本被律长恭一式神通化作焦土的这片土地,竟然转瞬间有无数嫩绿色芦苇破土而出,不过呼吸间,焦黑土地再次变作漫无边际的白色芦花荡。秋风掠过,毛绒绒的芦花、荻花晃的人目不暇接。
祁望手中动作一顿,皱眉看向比人还高,遮蔽视线的芦苇,他叫唤一声:“笨鸟!有意思的人来了”
一只长得像公鸡一样的鸟叽叽喳喳地掠空飞出,巡视四方。
夜色中,一双漆黑的眸子分外明亮。惨淡月光下,鸿雪单手按住胸口上的两个血洞,暗红色的血水将他衣服染成斑红之色。吐出一口白色雾气,鸿雪感觉到周围开始变得冷下来,他手脚冰凉,只有身上往外冒着的血水才让他感受到一丝暖意。
“哪来的野狐禅?如此凶残?律长恭死了!律长恭竟然就死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鸿雪浑身发颤,惊惧不定地潜藏在苇花深处。想到一直以来恨不得把自己除之而后快的律长恭竟然陨落在这种地方,鸿雪心头泛起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回想起来,当律长恭对着火红的天空射出那一箭,漫天箭矢陨石般砸落,整片大地化为焦土,鸿雪当时真的有一丝感觉,觉得自己或许会死在这里。可是不曾想,律长恭竟然被另一个背着大弓的人给杀了,而且死在他最引以为傲的万箭之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昊天上帝显灵!无量天尊保佑!如来佛祖庇护!待我逃过此劫,定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鸿雪畏缩在草丛里,嘴唇颤动的念叨。
“呼——”如同风吹过的声音想起。
听到这个声音,鸿雪全身绷紧,大脑一片空白,双掌下意识的合十,这时候他的脑海中才传来感觉,似乎他双掌夹住了什么东西。瞬间!无尽的压迫感排山倒海呼啸而来。剧烈的痛楚从他双手传来,鸿雪被山呼海啸的冲击声撞飞出去,但他始终面目狰狞地咬牙抓住手中侵袭过来的那支箭矢。
月亮悬挂在天上,冷色月光将地下无边的苇花都染成银色。笨鸟飞在月下,即使是暗夜,对它来说也和白昼无异。它看到,大地上,有片银色苇花突然以一点为中心,呈扇形向一个方向溅射开来,不知道范围多广的苇花全被摧毁。
地上,鸿雪双手无力松开,一支普普通通的箭矢掉落在地,他的一双手只剩下白茬茬的白骨粘点血肉。
“尽力了,天亡我也!。”鸿雪心中默想,颓然倒地,躺在芦苇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急促喘息。
一双白底皂靴踏在倒下的芦苇上。鸿雪脑袋昏沉,只听到脚步声距离他越来越近。
“笨鸟!这个人要死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
一人一鸟,萧索地站在鸿雪不远处。
背着大弓的男人抬起左手,指向躺在不远处奄奄一息的鸿雪。
“砰!”一声突兀爆鸣声响起。
几乎在爆鸣声响起的刹那,祁望整个人迅速倒退,没入可以遮挡神识的芦苇丛中。这时他才抽出左手细查,他的左掌被洞穿,留下一个手指粗的血洞。
祁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的耳朵忽然一动,两支离弦之箭迅捷飞出。
片刻后,似乎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祁望猛地张弓转身。眼前情形让他颇为错愕。
鸿雪单手有些颤抖地抬起手弩,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另一个声音从祁望身后传来。
祁望侧对鸿雪,看向另一个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长外衫,腰间露出一把刀柄,单手持一把比手弩还小巧的武器指着祁望的脑袋。此人正是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东关正。
“道友是何方神圣?”东关正冷声道。
祁望脸色难看道:“天涯阁——祁望!”
东关正瞥一眼鸿雪,他神色古怪道:“这次可不是你们道沧星的宗门。”
“什么天涯阁,没听过。”鸿雪忍着伤势低声说。
祁望语气不善道:“什么道沧!这里是天涯路,我的星辰。”
“哦!在下也算是游历过些许星辰,据我所知,能占据一颗修真星,封为星主的修士最低也是仙境修为,而你——哼!区区玉府境而已。”东关正不急不慢地说。
“这颗星辰除我之外,再也没一个活人,你说我算不算这颗星辰的主人?”祁望反驳道。
东关正目光闪烁,忽然,他收起手里武器。他的行为引得鸿雪和祁望都是一愣,祁望略一思索,也将那把大弓背到身后,鸿雪恶狠狠地瞪了祁望一眼,也将手弩收起。
“现在——可以心平气和谈一谈吗?”说完,东关正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笑容。
祁望冷冷笑道:“没什么好谈的,是你们的人先动手毁了我的芦苇荡。”
鸿雪神色古怪道:“死的那个可不是我们的人。”
三人正在争辩,忽然,远处升起一片光幕。
东关正神情一变,也顾不得祁望,他匆忙对鸿雪说:“那是唐泽和姗姗帮我打开的传送阵,只能维持片刻,快走。”
鸿雪一咬牙,冲天而起,化作流光。东关正冲着祁望说:“像你这样的人,不可能埋没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偏僻星辰。也许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说罢,东关正也化作流光,遁向远方。
祁望看着鸿雪和东关正化作两道流光划亮夜幕,片刻后,祁望收回目光,伸出手臂,一边向回走,一边用手掌掠过夜风中摇摆的银色苇花。随着祁望远去,一点点绿色萤火从草丛里飞出来。很快的,这片无边际的芦苇荡中,就只有蛙叫虫鸣应和着漫天萤火虫在夜色里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