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仙都建筑规划极其讲究工整。某位文士大修就曾留下“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诗句。
冬日里的日头升到最高处,鸿雪带着老道和胖子一起前往附近的街市。老道捻着胡须说:“正好,天下试将至,群英毕至,我们也应该购置一些法宝。”
刚踏入第一条街道,三人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吓了一跳。宽数丈的街道都稍显得拥挤。来来往往的多是六十岁以下的年轻修士,看样子都是为了天下试做准备。鸿雪三人相视一眼,一头扎进嘈杂人群。
日沉月出,三人正逛的兴起。胖子有些感慨道:“只恨自己不努力!我的钱只够买几张符箓”
老道也叹气道:“我只买了个小铃铛法宝,就一块灵石都没了。对了,白师弟,你小子有没有捡到漏?”
鸿雪拍着腰上木剑龇着牙说:“果然,仙侠故事里说的主角动不动就处处捡漏,同辈无敌都是胡诌的。我自从下山以来,就没遇上几个能打得过的,逛了半天仙铺,没捡到漏,我只赚到围着我脑袋打转的小星星。”
老道拍了拍鸿雪肩头安慰道:“放心吧,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不会这么沮丧了。”
鸿雪疑惑道:“你是说我到你的年纪差不多就修道有成了?”
一边的胖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说:“老道是说你到那年纪就习惯了!”
老道咳嗽一声扯开话题。“对了,长安夜市天下闻名,
‘夜市千灯照碧云,
高楼红袖客纷纷。
水门向晚茶商闹,
桥市通宵酒客行。’
咱们今天就见识见识。”
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灯火通明。繁华街道两侧的精致楼阁上,连接街道两边屋舍连绵不绝的空中连廊下,挂着大小不一的各色灯笼。喧哗的仙市亮如白昼。更有许许多多身披锦霞彩衣的漂亮女子,站在上空的连廊上对着下面街道过往的男修士们招手、嬉笑搭话。
鸿雪他们在路边一个简易的地摊上驻足。老道神秘兮兮道:“世间流传的仙侠故事里,越是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越是容易撞到大机缘。”
胖子范建也是一脸认同地点头。鸿雪眼睛骨碌一转,对长相黝黑木讷的中年摊主说:“前辈,想必您就是大隐于市的大能吧,相遇便是缘分,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不若,嘿嘿嘿……”
黝黑木讷的中年汉子板着脸,指着自己地摊上乱糟糟的东西说:“一口价,两枚松花钱,随便拿一样,非诚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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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都快滚开!”
这时,一阵斥骂身和一阵慌乱惊叫声传到地摊这边。许多人向慌乱处看去。只见十来位乘着收翅天马的锦衣年轻公子在熙攘的街市中纵马驰骋。引起许多人慌忙躲避。慌乱的人群中传来孩童的啼哭声。
半闭着眼,掐指不知道算什么的老道自然子对鸿雪道:“白师弟,师兄我隐约算出,你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鸿雪一脸茫然,刚想问,忽然他感到两只脚踢在自己屁股上,抬着脚的老道和胖子嘿嘿一笑。说时迟,那时快。许多人都看到,有一个人影在地面上一个翻滚,挡在大街中间一个女童身前。
“快滚开。”
驰骋在最前面的高大天马,瞬间撞上突兀出现,横档在路中间的身影上。
“——轰。”
高大天马一头撞翻在地。马上的锦衣公子身形一跃,悄然落地。紧随其后的十几位华府公子同时勒马停住。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横档路中间丝毫不动的身影。鸿雪擦去嘴角一丝血迹才转头对早已吓呆的女童说:小家伙,快去天策府,你要是跑慢了,明年的今天,就可以直接给我上香了。”
跌坐在地上的小女孩胡乱抹了把鼻涕眼泪,点了点头,一骨碌爬起来跑了出去。
“——啪”
一只马鞭抽向鸿雪。鸿雪单手一扯,面前的锦衣公子却是松开手,单手做拳,一拳轰来。鸿雪单臂一甩,同样一拳砸出。两拳相撞。锦衣公子被逼后退。鸿雪瞬间又是数拳,直至锦衣公子惊慌倒地,鸿雪右手凝结缠绕绿色光彩,一拳砸向地上的锦衣公子。
——“轰”,一声巨响。
昏死过去的锦衣公子被砸到地下数尺深。
街市上围观之人,一阵喧哗,见此情景都开始逃离此地。
“好霸道的拳法,不过实力若是止于此的话,恐怕今天便是你的死期了。”
坐在一匹高大白马上的一人说到。鸿雪顺着声音看去。说话之人身穿白色襕袍,头上一顶白玉冠,腰间挂一柄带鞘长剑,剑鞘华美,镂刻不知名异兽,珠玉点缀其间。
打量着马上的年轻公子。鸿雪忍不住开口嘲讽道:“看来你是这帮人带头的,我刚才拳法叫种树拳,看你板着个脸,如何,你要不要把脸伸过来,让我帮你揉一揉?”
高大天马上的玉冠公子嗤笑道:“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太虚侯一脉,涉江君胞弟。东江弋”
“什么?太虚侯。大唐仙朝三十六柱国七十二王侯之一的太虚侯?宇内四天九界最有权势的大修之一。”
“天哪,大唐四公子之一的涉江君,传说鲲鹏榜上早已有他的名字。他的亲弟弟竟然出现在这里。”远处人群中传出此起彼伏地惊呼声。
宽阔街道上的鸿雪听着远处的议论声不以为然。他向着那位东江弋的方向弹了弹挠过耳朵的小拇指,接着将腰侧木剑握在手中。鸿雪这才对高头大马上的贵公子轻蔑道:“看你这样的,应该是个小喽喽,想来也不是很有名吧!”
东江弋原本颇为秀气的脸庞迅速变得赤红。
“宵小鼠辈,安敢放肆!”怒喝间,东江弋鞘中长剑瞬间飞出,斩向鸿雪,他整个人也眨眼间不见,出现在鸿雪背后。
“哈哈,我等为弋公子压阵,待公子擒杀此人。”后面十几个锦衣公子轰然大笑。
鸿雪脚下重重一踏,高高跃起,在跃起之际,他右手抓住腰间木剑剑柄,猛地抽出,转身挥斩。
地面上站立的东江弋在木剑抽过的时候,身影一阵扭曲,消失不见。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鸿雪上方。血光飞溅,一柄锋锐长剑突兀洞穿鸿雪胸膛。鸿雪不顾前后通透的伤口,一把抓住准备窜逃的锋锐长剑剑柄。他抓剑的左手突然爬满诡异的黑色符文。嗡鸣乱颤的长剑被镇压拘禁,接着被收入鸿雪腰间的空酒葫芦里。
高悬在鸿雪上方的东江弋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笑意,他哂笑道:“魔宗功法,倒是有些手段。”
说话间,东江弋单手掐诀,低喝一声:“东**。”
鸿雪看向头顶,一片水泽遮住了星空,覆盖了不知道多广。整条街道的人慌忙逃离。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间空旷。远处观战的十几位锦衣公子全都是一脸兴奋。其中一人红着脸大声地叫嚷:“这乃是太虚侯一脉的绝学之一,东**。”
又有一人满是尊崇道:“传说数千年前,太虚侯凭此神通硬撼南天谢氏数位大剑仙,一年前,涉江君凭此神通以玉府境修为斩杀一化神境邪修。”
倒悬在空中的广阔水面突然冲出一头虚幻蛟龙,向下方鸿雪扑来,鸿雪一剑递出,“砰”一声闷响,虚幻蛟龙黯然消失。周围数十丈之内的街道房屋竟在片刻间化作废墟。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一丝血迹顺着鸿雪握剑的虎口处流出。刹那间,又是几条蛟龙带着几只狰狞异兽从倒悬在空中的湖水中嘶吼冲出。鸿雪目光一凝,再次挥剑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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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仙都东城区的某处馄饨摊上,几个身穿天策府圆领襕袍的修士正吃着馄饨。为首的修士是一个三十多岁,长相普通的男人,他腰上悬着一支黑色羽毛。馄饨摊边上挂的一串昏黄色灯笼光线不错,照亮周围一片黑暗。男人吃完馄饨又捧起粗陶大海碗一口气喝光汤底,他这才哈着热气放下碗。男人心满意足道:“看来今夜又是太平长安,我们这些巡查好不快活。”说着男人拍了拍吃撑的肚皮。
就在这时候,其中一个中年人模样,腰挂白羽的巡查小吏,拦下一个哭哭啼啼奔跑的小女孩。小女孩听到有人对自己喊话,赶紧转头看过来,看到这些人的穿着,才和馄饨摊上桌子差不多高的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
“呜呜,大人~呜呜~大人,不好了,那边夜市有人打起来了……呜呜~”
拍着肚皮的男人突然眼镜一亮,双手竟然兴奋的微微颤抖。他不敢相信地环顾四周,发现他的下属同僚们全都目露精光地看着他。男人一巴掌猛地拍在桌子上。
“他娘的,多少年了?多少年没人敢在仙都闹事了,天大的好差事,竟然会让我等遇上了。”说着他看向在哄小姑娘别哭的中年修士,男人一脸欣喜地对小姑娘说:“女娃子,别怕,我是仙都东城区,太平坊,夜市巡查吏的统领,名叫闻人言,速速带我们前往你说的那处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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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条街道全都化为废墟,还是鸿雪与东江弋未尽全力的前提下。此时的鸿雪单膝跪地,手中木剑直直竖起,剑尖处荡漾出道门符文。上方,几头长达数丈的狰狞怪物向下撞击,每一次冲撞,鸿雪手中木剑画出的符文就黯淡几分。
忽然,一道明亮罡气,划破黑夜,搅碎悬在空中的巨大湖泊。在空中掐诀施法的东江弋还没来得及诧异,便被一股强势的威压瞬间压落到地面上。鸿雪也感到一股浑厚的气势压住自己,动弹不得,他与东江弋都是半跪在地。一队腰挂横刀的天策府修士从黑暗中走出。东江弋看清来人,大怒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安敢如此放肆?”
带队的闻人言淡淡道:“来人,缉拿此人。”
他身后马上出来两人,捧着粗大的刻符锁链捆住跪在地上的两人。这时,远处观望的十几位贵族子弟才赶过来,其中一人高坐在马背上,扬起手中金镶玉马鞭指着闻人言道:“小小捕吏,你可知这位是涉江君的胞弟?还不赶紧松绑,磕头认错?”
闻人言斜着眼睛暼了眼说话的年轻公子。他招了招手吩咐左右道:“把这些骑在马上的从犯,全都给我捆起来。”
左右有捕吏扯住天马,取出粗大锁链。准备动手抓人。
“他娘的!你敢?”年轻公子破口大骂。忽然,一阵骚动。七八匹天马忽然展开宽大双翅,撒蹄狂奔,飞入空中,四散逃离。闻人言目光炯炯地厉声大喝:“左右听令,全力缉拿逃犯,拒捕者,格杀勿论!”
一夜过去。仙都各处贴出告示:“某位参加天下试的江南道修士与涉江君的胞弟在太平坊夜市斗殴,涉案之人大都缉拿归案,仅一人在逃,尚在追捕,望仙都修士引以为戒,遵纪守法,勿得生乱。”
某处仙栈之中,老道自然子捋着花白胡须道:“鸿师弟这小子福祸相依,虽然运势坎坷,但命硬。”
胖子范建嘴里吃着东西,口齿不清道:“希望如此吧!那小子不是一般人。对了,这只霞羽鸡煲的有些老?牙都磕掉了。”
两人没心没肺的又要了一份仙栈招牌菜,肉质细嫩肥滑淳香的清炖霞羽鸡,两人大快朵颐。
宽大的牢房里,鸿雪被数丈长的巨大枷锁困住。“这里的枷锁比江都城的还要大上不少”鸿雪心里想。他对面牢房是同样被流淌着符光的巨大枷锁锁住的东江弋,东江弋正眼神恶毒地盯着他。鸿雪懒得理他,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醒醒,有人来接你出去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迈修士进来取出一块木牌,向宽大的枷锁上一碰,枷锁轰的一声掉落。鸿雪甩了甩发麻的胳膊,走出牢房。对面的东江弋也被放了出来。鸿雪与东江弋并行,被人带离此地。出来的过程中,东江弋始终恶狠狠地盯着鸿雪。鸿雪甚至能听到东江弋牙齿磨得嘎吱作响的声音。鸿雪对着东江弋弹了弹刚挖过耳朵的手指。
出了此处天策府的后门,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后面,不过拉车的却不是马,而是一头虎躯猊首,身上五彩斑斓的异兽,那比身体还长的毛茸茸尾巴悠闲地搭在车厢顶上。领着鸿雪二人的老修士对鸿雪指了指马车,示意接他的人在马车上。鸿雪在东江弋阴沉的眼神中推开马车车厢后门,登上马车。马车缓缓离去,东江弋这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鸿雪一登上马车,却被眼前景象先惊到。车厢里面远比从外面看上去大,一进马车,首先进入的是一间干净堂屋,左右两边各开一扇雕刻精致的木门,看来左右应该还有房间。
“这是洞天法宝。”鸿雪若有所悟。
“你又惹事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鸿雪思绪。鸿雪看到一位熟悉的女子推开左侧房门,出现在厅堂。
鸿雪挠着头小声道:“哦,我说谁会来接我,果然是师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