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黑陨量元可颠倒黑夜白昼,可调换日月星辰,更可唤醒上古十三尸,九丘辽阔无垠,平静了数百年的天下,终还是因为这方上古诸神之乱时遗留世间的黑陨原石而挑起了纷争,这些多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在黑陨量元出现时轰然倒塌。
安濉荥一袭湛蓝的嫁衣站立在人群之中,周围这些熟悉的面孔,却只有陌生的眼睛将她包围着,身旁的人只留下了一抹远去的背影,直到那一抹蓝色消失在人群之中,她才发现终究是一场幻梦。
额兰王座之上,她傲然而坐,手捧莲花,黑陨量元犹如一观音净瓶,不过通体幽黑,斑斓的瞳孔折射出凛冽的寒光,俯视着大殿上的众人,七彩陨莲并蒂怒放,多日来她都小心翼翼地养护着,想在新婚之日,送他一个惊喜,想告诉他,这世上也会有两全其美的结局。
原来,好多关于她这一生的结局,已经有人为她写好了。
“至此,我们之间再无关联!不是我没有人性,是你们亲手将我推到了这里!”
从前那个只会泪眼婆娑的额兰长公主,贤良淑德,高贵如兰,都不过是她的伪装,伪装久了,她竟也不想再变回来了,她不想,她从来都不想,可就是眼前这些人,一步一步将她推到这里,如今却在这里指责她毫无人性,人性是什么?她生来就是为别人而活,如今为自己而活,怎就不可以!
“你怎么可以生祭秋雨,你明明已经答应我放手的!姐姐!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不过是一株莲花而已,你如今哭成这样算什么?当初你不也动了心思的吗?还有不要叫我姐姐,刚刚已经说过了,至此,我们之间再无关联!”安濉荥的纤长的手指,抚过渐渐盛开的七彩陨莲,手掌处传来黑陨量元的炽热,鲜血浇灌月余的七彩云莲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异香。
安洳影看着盘龙座上魅笑潋滟的姐姐,只恨自己为何要那般执着,顺应天命或许才是人这一生本该有的归宿吧!
多可笑,一句话,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听她的一字一言的解释,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什么生死契阔,与子成说,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看出真心罢了!
大怨洞里,寒谭之上,铁笼之内,数百人关押其中,大多数都是那些反对安濉荥和冷沐溟成婚的人,这个本该死在襁褓里的男人,是她救了她,用了全家人的性命,这个本该永远消失在额兰的男人,是她一心想把他送上王座。是的,都是她,孤心一意为了一个从未将心放在她心上的人。
大怨洞内,有仇千法在里面封印了数十年的怨灵,以及他本人的尸身,万金玄铁,寒谭之底,镇压着数不清的人,那些曾经傲然屹立在额兰各个时代的风云人物,都有了同一片归土。
月余前,他们这群人还联手将把持额兰王国数十年的仇千法手刃于此,那一场内乱,鲜血几乎将整个寒谭染红,他们不眠不休的轮战数日,直到将仇千法封死在谭底。
转眼之间,这一深不见底的大怨洞便成了他们决裂之地,这一场战斗,没有一个人流血,没有一声哀嚎,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刚坐上王位女王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只是月朗星稀的那个夜晚,王宫的喜宴一直没有开席,山珍海味让王城的民众大饱了口福。
可这一场决裂后,只有她孤身一人,没有任何波澜的王座更迭,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痛,有多么可怕,从此,她便与所有人为敌了,从此,她不能再躲在他们身后,从此,她必须要自己保护自己了。
冷沐溟眼底最后一丝残留的感激,在血迹还未干去的铁笼前彻底消失了,他回头看着人群之外的那抹蓝衣,斑斓眼眸里写满了嘲讽。
满身伤痕的冷沐溟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来到了安濉荥面前,此刻的安濉荥高高在上,唇角松弛有度的笑容,似乎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只有冷沐溟在那双眼睛看见了恨意。
“你将阿颜藏在哪里了?”冷沐溟因为刺骨的疼痛几乎无法直起身来。
“我请她是来参加我同你的大典,呵呵!如今也没了大典,她去哪里了我又怎会知晓!”
安濉荥无心在与冷沐溟纠缠,只拂袖而去,这一次,冷沐溟主动抓住了她的衣袖,然后倾尽了全力将她手中的七彩陨莲夺走了。
安濉荥捧着那一方黑陨量元,里面的血水洒了她一手,七彩并蒂莲没能让他们结为夫妻,留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又何须强夺?”安濉荥轻轻地退回了两步,一只手端着黑陨量元,一只手覆在冷沐溟的手上,鲜血顺着冰凉指缝滴滴答答地落了潮湿的地面上,毫无踪迹可寻。
“可那是从前!”安濉荥红色的指甲陷在冷沐溟的掌心时脸上仍然带着夺目的笑容,仿佛狠戾之气弥漫的这个人并非是她。
冷沐溟对安濉荥并没有什么防备,更不知道她何时修成了这邪门歪道,怨灵载道的古法是仇千法多年来封禁未敢修习之秘术,虽然他们合力将仇千法封印了,却不知道大怨洞底还有这么一方禁地,想必安濉荥这些日子便是在此修炼怨灵载道之法。
指甲深陷骨肉之中,尽管疼痛难耐,冷沐溟仍旧不愿意放手,安洳影亦始终不愿动剑,只蓄了半成功力将安濉荥击退。
“这株并蒂莲我原想着在我们大喜之日送给你,一株救母亲,一株引魂复国,这世上总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冷沐溟低头看着盛放的七彩陨莲,心中感慨万千,以百人性命养灌,以温秋雨近千年修行才得来的生魂祭献,方才开出了这朵可招魂引魄的七彩陨莲。
当初他们知道了这个法子,思绪良久,尽管不忍母亲永远离去,但是总不可能以百人性命换得一人之生,何况这株莲花一旦养成,必然招致天下纷乱,尸横遍野,国不成国,家已无家。
“怎么?你想毁了这株并蒂莲?哼!你们不过一知半解!”
“濉荥你放手吧!我们不救母亲了,也不复国了,我们就生活在这里不好吗?”
“不好!”安濉荥斑斓的眼眸中水雾弥漫,她以为她的心坚硬如磐石,可以冷漠以对,但面对眼前这个一次又一次孤立她的男人,眼泪还是会忍不住涌向心口唯一一处的柔软。
“你觉得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和你们没有关系吗?你们可以在这里问心无愧的祝福我们,即便是他又一次在婚礼上丢下我走掉!你们是不是打心眼里还是认为我错了!是,我错了!我错就错在一次又一次将你们放过!”
“这是最后一次!至此!我们再无关联!楼兰之国,有我复起,哪怕倾覆整个天下!也在所不惜!”
大怨洞内,安濉荥终于转身离开,这一次她毫无留恋,她要留下一个冷沐溟式的绝情背影,这天下曾经如何待她,此后她将如数奉还,有些伤痛,即便是结痂了,还是会留下痕迹。
冷沐溟鲜血直流的手掌任凭安洳影洒药包扎,他却察觉不到一丝疼痛,那抹蓝色的背影,在他生命里也曾经绽放过耀眼的光彩,可是,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那是盛唐过后的一曲挽歌,终会为谁奏响!
“公主,公主……小心一点,不要再跑!者老吩咐过那里是禁地,您不可去的,公主……”长燕尔慌忙的喊到,可此时安洳影已不知去向了。长燕尔急冲冲的去皊园禀告者老。
而此安时洳影正在前往地宫的路上,她要弄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在刚才,正在午休的洳影忽然感到耳边一阵抖动,接着眼前便出现了黄沙漫卷的景象,似有万马奔腾,但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洳影穿过阴暗的楼阁发现了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的字其实也不能算是字,刻的龙飞凤舞,又年代久远,真是无法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安洳影曾听须眉长老提过那禁地是一座庞大的古楼兰都城的地宫,是几百年前先祖们修筑的,而里面具体有什么他亦不知道,虽然他活了近百年,但也知之甚少。
须眉长老在两年前便离世了,那时安洳影不过豆蔻之年,他于南季登仙,南季在额兰国象征着升天的吉祥季节,万物始生,繁华无尽。但如果生于南季就证明你是一个魔鬼,是不详的象征,会带来灾难。须眉长老曾经告诉过洳影“安于暗生,兄于北出,暗北一国将统一,须则寻到三人行”。此话似浅非浅,似深非深。但须眉长老临走前拉着她说的那些话却一直深刻于脑海中:十六岁时,尔已碧玉年华,有待黄沙漫卷,万马奔腾之日就是你要离开额兰之时。额兰浩劫将至,地宫会带你离开!切不可急于一时!除了长后娘娘切记!切记!谁也不要相信!
彼时王宫里己乱成一团,者老怒发冲冠,下令找到公主时就将公主的右脚废掉,看她以后如何再乱跑。长后娘娘闻此急忙下令让自己身边的侍女、侍卫务必在者老的卫军找到公主之前将她带回!
而安洳影的等待已到极限,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可是她不知道,此时一场具大的灾难正向她袭来,或者说是整个额兰的劫难!
“母亲您怎么了?”长后此时急得双眼通红,当然洳影并不知其也原因。
快、快、快去皊园向你父王认错,不然你以后该怎样去找你哥哥?”长后一边说一边急忙的将洳影向门外推去。
“哥哥?”洳影不再顺着长后的推力向前走,只是定定的站着,不肯再挪动一寸,那一瞬间,安洳影直瞪瞪的盯着长后的脸,有一股想哭的冲动,也许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了吧,明明她该高兴啊!最终她只能忍住眼泪强颜笑道:“我哪有什么哥哥!我怎么会有哥哥…嗯嗯…!”
长后急忙用手巾捂住洳影喃喃自语的嘴,道:“小声一点,隔墙有耳啊!记住,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姐姐!”
“嗯!”见洳影点头答应到,长后才松了手,洳影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又急急的问道:“哥哥不就是兄长吗?那兄生于北是指哥哥生于北季吗?不可能啊!在额兰国生于北季的男子都要被处死的……”安洳影眼里满满的全是疑问,没想到长后此时却说道:“你的哥哥名叫安若忱,生于沅齐年的北季,而你生于暗季!”
“什么?!暗季?!怎么可能?您不是告诉我,说我是北季出生的吗?说北季象征着太阳,象征着……姐姐不也是沅齐年北季出生吗?”
安洳影甚是惊骇,她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出生于暗季,那么将会被作为者老和长后生前的活陪葬品,也就是在不满百天时就埋于者老墓。
长后望着檀木窗外的垂柳,吟吟道:“柳阴直,烟里丝弄碧。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选自兰陵王·咏柳周邦彦】前景似潮涌。
十九年前长后的姐姐翊蓝长公主以一己之力,封印了地宫入口,并将护国将军同白指郡主刚出生的女儿抱到王宫,换龙成凤,最终成功将安若忱通过地宫送往中原,而原本已开启的地宫入口再次被灵力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