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时钟以微不可查的声音轻轻响了一下,本是蜷缩在被窝里的舒页忽然睁开眸子,慢悠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额头上湿哒哒的汗水,掀开被子,胸口泛起的凉意直达心底。
上一次做噩梦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能记得的只是幼时被自己误伤的小女孩,总会捂着眼睛出现在她梦境里哇哇大哭。可这件事过去一段时间后她便能睡得安稳如常,大概也是因为那女孩的眼睛已被治愈。
可这一次的噩梦远比小时候来的可怕而且真实。
梦里的那帮人带着面具,每个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她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却能够听清楚他们的声音,肮脏的言语如同乱箭一般铺天而来,不由分说,只等着把她射成筛子。
看着自己的血液浸染了整片大地,舒页在虚空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以及迷茫。她拔开箭矢歇斯底里地冲他们狂吼:“为什么!为什么要攻击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你们!”为什么,要逼死她呀。
她什么都没做,没有伤害任何人,是那些不分青红皂白泼她脏水的屠戮者在伤害她呀,为什么最终遭到惩罚感受到痛苦的却也是她呢?
这些疑惑她在梦里想不明白。醒了,更是想不明白。
舒页双目无神地坐着,不敢躺下去,也不敢闭上眼睛。虽然班上的那些女生很过分,可她们到底没有真正意义上对她造成什么伤害。梦里不一样,梦里的人想要她死。舒页深知自己很怕死。
就这样草率地披一件薄毯,在床上坐到天蒙蒙亮,匆匆洗漱后顶着憔悴不堪的面容前往校区。
除了许婧萱,舒页在五班还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名叫孟欢。两人因在同一个社团相识,都是假理科生的形象,也算志趣相投。
知道舒页这些天的事情后,孟欢一改往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经常有意无意地替舒页出头。只是舒页和许婧萱之间有了嫌隙,她若是这个时候和舒页走得更近了,难免落人口实,所以她至今没有到舒页身边安慰过她。
但是今天不一样,舒页眼眶明显地红肿,脸色更是差到了极致,她怕她受不了这些打击,会做出什么傻事。
“舒页。”走道口,只有孟欢一个人的声音。
少女愣了一下,才缓缓转身。
她原本以为不会有人来这个光线偏暗的地方,才打算一个人到这儿静静。
孟欢也不忸怩,上去揽着舒页的肩扶她一起下楼梯。一般情况下体育课安排在午餐前的时间段都会比平时松一点,因为他们的体育老师还身兼后勤部主任一职。
舒页只觉得肩膀上的温度和力量都让她很踏实。两人一路无言,快到操场了,孟欢才缓缓开口:“陆佳玥以前追过迟九。”舒页一愣,却没有插嘴,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孟欢的声音很淡,却也掩饰不住里头深深的嘲讽。
“初中的时候陆佳玥追了迟九两年,但迟九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看。有一次陆佳玥掉进学校后面排废水的池子里,迟九路过,也没帮她。”陆佳玥后来因为这事大肆宣扬迟九见死不救,何其无情。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池子浅的很,就是晾她在那儿三天三夜也不会有多大危险。没人替她说话,更没人去责怪迟九。
孟欢看了眼舒页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到:“初三的时候她不知怎么喜欢上了穆景辰。”结局当然很明显,穆景辰现在就已经是出了名的孤傲,何况年少时,穆景辰也没有搭理过她。毕业那天,甚至想不起陆佳玥是谁。
舒页很认真地听她讲述,全程没有不适的感觉,这倒让孟欢十分奇怪。很多人传舒页和穆景辰已经在一起了,不过现在想来倒是不一定呢。而且她见舒页看向穆景辰的眼神十分坦荡,孟欢平时也喜欢读书,入眼皆非泥垢,她知道这就是看向好友的眼神。
舒页轻声道了谢。
“我和你说的这些往事,以前和我们一个初中的同学都是知道的。”
舒页点点头,她明白孟欢不是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人,何况在她这里着实也没有什么舌根可嚼。但孟欢还是解释道:
“我只是希望你能清楚她们针对你不是你的问题,是她们自己本身有问题。”
穆景辰待舒页的好,有几人不知?甚至是迟九也隐隐约约对她透着关心之意。这在外人眼里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舒页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她站在对立面的。
“谢谢你。”
“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何况,孟欢并不认为自己帮到了舒页什么。
她曾经有一个挚友,不过现在已经移民加拿大,舒页跟那人十分相似,都是平时看不出什么却十分能够隐忍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