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快,一会儿功夫到了中午时分,白云和妈妈一起囬来了。白云提着一条大鲤鱼,足有二斤多,妈妈左手拎着竹筐里面是白菜,萝卜,兩块儿莲藕,还有几棵大葱。
右手拎着小二杬子,杬子里有十几斤白白的面粉。
娘儿俩一进门,妈说,还没起床?
看看太阳都晒屁股了!
姑姑出来了,伸个赖腰,可睡个好觉。爸爸也起来了,哎呀!
一会儿中午了!
还没睡够呢!
快去把鱼拾掇一下,中午吃魚,她姑姑来了正好,过年了,今儿个大年二十九,咱色饺子吃!
一说饺子,白云乐得,连蹦加跳,高兴极了。
正在大家忙上忙下,七手八脚的当口,姑姑啊呀一声!
把大家吓了一跳,船开走了!
我上不去了,囬不了北京通州了!
怎么办呢?
唉!
都怪我睡过头了!
唤!
大哥!
咋办呢?
大哥说,这不正好吗?
人不留,天留,你说咋办?
在哥这过年,不是件好事吗?
愁个啥吗,真是的!
大力在南方,你一个人在通州过年,有啥意思,不如跟哥大大家子过年,多热闹啊!
听哥嫂这么一劝,自己有些伤心,躲在角落用手帕擦温润的眠睛。
心想,我这的个啥呢?
一大帮亲人,走的走,死的死,好大的家业,现在人去家空。
想想过去,爷爷在朝庭供职,真是人庭若市,爸爸成了武举人,真是名传百里,徒子徒孙遍布九州,若大个庄园,人来人往,人人见了都称小姐,我又是父亲唯一的掌上明珠,在父亲面前,经常撒娇,说一不二,父亲,爷爷,都是崇爱有加,有求必应。
如今,孤身一人,流落他乡,越想越难受,不由的呜呜哭了,眼泪嗽嗽地流个不停,越想止住,越止不住。
哥哥见状,前去安慰。
哭啥?
又想起什么伤心事?
给哥说说,别闷在心里,说出来就好多了。
嫂子说,他姑,别难过,咱们一起过年,这是老天爷给咱们送来的缘分,送来的祝福。
临近年关,兄妹相见,这是多大的喜事啊!
该知足了,妹妹。
姪子姪女也都来劝,小妮子张着小手,喔哩哇啦,也开口想说话,示意,让姑姑抱。
姑姑抱过小妮亲了几下,举了几个高高,又打了几个转儿转儿。
这会儿好多了,情续逐渐稳了下来。
好了!
不想了!
想以前那些事,没用,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人都这样,风风火火,坎坎坷坷,千难万苦,生死离别。
第二天,大年三十,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早晨,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天还挺黑的呢,大嫂就早早起床了。
生怕惊醒别人,他走路蹑手蹑脚的,不敢点灯,不敢吭声,甚至于鼓鼓的肚子,几哩咕噜乱响,想痛痛快快放个大屁也不敢。
屋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刚要掀开门帘,一大步迈出去,一脚踏翻门口边角上的那个尿盆子,咣!
的一声响,把尿盆踩坏了,满地是尿,骚臭难嗅。
鞋子也湿透了。
这真是弄巧成拙,这事儿干得,要多烟熏有多烟熏。
幸好,这么大声响,竞然没有一个人被吵醒。
大嫂起这么早要干啥呢?
人家过年,都提前准备年货,蒸的,炖的,炒的,煮的煎的,打扫房子,内内外外,该洗的,擦的,样样都要想到,早作打算。
可是这些天来,孩子生病,家里来人,上街该买的,该借的都没有什么着落,心里着急,嘴上火,唉!
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真急刹人。
昨天刚从街上买回来的猪头,下货,晚上忙得忘了从院孑里枣树上摘下来,不知丢了没有,赶紧提起裤子去看一下。
这猪头不大,下货不多,这都是过年的硬货,必须品,没有这些东西,上贡贡品全靠它们了。
一贡天地,二贡祖先,三是孩子们盼了三百六十五天,整整一年啊,就盼过年生活上有些改善。
不行!
快去门外看看。
大嫂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屋门,到枣树前一看,俺娘唉!一整个猪头,被黄鼠狼撕咬的见不着多少肉了,那串下货剩了免强有上一半,幸亏这挂下货挂得高一些,不然的话,一锅端了。
谢天谢地,没有全部让它们抢走。
大嫂,垂头丧气,顺手拿下挂在树枝上的,少皮无毛,面目全非的猪头,又摘下高处挂着的那少了一多半的下货(当地人称,猪肠子,猪肝,肺,肚子就是胃部统称下货),抬腿囬屋,脚下一阵麻木,无法走动。
噢!
那只湿了一只鞋子的脚,冻在一起了,像是一个冰疙瘩。
怎么办呢?
就是爬也得爬囬去。
就这短短十多米的距离,像是万丈高山。
终于算是进了屋门槛。
他拿了把自制木橙,吃力的坐了下来
大嫂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再一想,好呆给剩下一部分,如若不剩,全部撕光,有啥办法?
怪都怪自己,真傻,真蠢,真笨!
真是猪脑子。
再自责也没用,事己至此,也就顺其自然吧!
再说了,也当是无耐给这些小精灵们做一次贡献吧!
我们吃了是过年,它们吃了,不也是过年吗。
大嫂呆呆看着自己红肿的鞋和脚,手托着头,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小妮子哇哇直哭,老孙一看,她妈不在身边,下意识地轻轻拍打孩子,让她安安静静的再睡。
可孩子有些反常,无论怎么哄她也不行。
下铺的姑姑也被孩子不停的哭闹声惊醒了,前来帮忙。
她解开孩子穿的土布袋子,伸手摸了几下土的温度,发现,孩子的小屁股上磨破一层皮,红肿带血,又摸布袋里的沙土,摸到了一个小枣核儿。
原因找到了。
可是大哥昨晚和邻居杨文忠喝酒喝多了,头晕脑涨,身不由己。
大嫂去哪儿了呢?
她叫了声嫂子!
噢!
嫂子一人闷坐在堂屋。
大嫂!
咋的了!
前去一看,才知道事情如此这般。
里屋大娘出来了,顺手接过孩子,来回摇晃,孩子止住了哭啼。
大哥和小杨喝酒喝多了,久睡如泥,鼾声如雷,哪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呀。
太阳出来了,因为大雾,光线矇眬,一只乌雅从房顶飞过,呱呱叫了几声,匆匆飞走了。
村民都知道,乌鸦叫,坏事到。这是不吉利的前兆。
这是封建迷信,管它呢。
杨家大娘正和孙家大嫂商量午饭的事。
大嫂指揮姑姑小俠说,唉!
摊上这事儿,脚不好,行动不便,姑姑多受累了。
姑姑道,这就是自家人吗,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大嫂安排,我来干活。
大嫂说,今天中午咱炖肉,把猪头,下货弄干净全炖上,等肉炖好了,把肉捞出来,弄点碎肉和白菜,豆腐,粉皮放在一起中午吃。
剩下的留着上贡。
说完便大声喊,高山,白云,去街上打酱油!
高山出来,妈!
给钱。
妈说,给爸爸去要。
姑姑拦住高山说,别去要了,姑姑有钱,给拿着。
本来今儿个想带高山,白云逛街,买两件过年的衣服,没想到,你妈脚弄伤了,没功夫出去,就你俩自己去买吧!
看看还缺什么?
大嫂说,再买两块生姜,一斤醋,二两大料,一斤大盐,四个饭碗,一个尿盆。
就这些。
记住了,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高山,白云拿起装酱油醋的瓶子,撒腿就一溜烟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