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无月，雪花零星飘落片片带有微光。
慕卜真轻轻伸出柔荑，面露好奇观察着落在自己手心的雪花。
环视四周，商昭确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四尽延伸边缘愈来愈暗，看上去宽广无垠的明亮冰面上。
放眼望去，远处冰面上醒有三座寒冰雕塑。
首先入目的是一水蓝色童子冰雕，再往左看有一醒目血红剑光插在一躺地人形冰雕中，最后右边冰雕是一个悬浮静止的紫光冰球，其大小近如世人所见日月。
沧海上无论何处也不至于结冰，商昭确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甚是不解道：“千元，这是何处？”
千元一副打量白痴的眼神看着商昭确，反问道：“还能是哪？”
还能是哪？
别说话，地渊底下空气稀薄，他起初难免浑身恶心难受，付诸全意控制双手哪有空理会你。
商昭确回忆先前经历，想起方才千元同慕卜真所言，又低头看了一眼附近正好完全愈合的冰面破洞。
“我们是朝上飞，莫非，这里是希茫山？不对——”话未说完，商昭确又想起太古时期还没有希茫山这个称呼，连忙改口道：“这里是葬龙地渊？”
“自然。”
得到千元答复商昭确不疑有他，也不问为何此处面目全非，只是欣喜若狂道：“我回到希茫山了！没有被传送到沧海上？那出去后是不是可以直接回家！？”
见到商昭确莫名其妙大惊小怪，千元略显不满道：“你有这么着急回家？现在可是百万年来，从未有生灵目睹过的幽冬绝景，亏你还是一介文玄学士，这点别情雅致都没有，真是煞风景。”
说完，千元露出大失所望表情，与先前反感商昭确文绉绉时判若两灵。
“幽冬绝景？”
听到千元如此言说商昭确随即平静下来，遁入请星视界看了下时间得知还有半个时辰一日四季便会结束，这才反应过来，恍然道：“哦，这就是希茫山冬天，那这些雕像是——”
这时，慕卜真也停止了玩耍，一面环视周围，一面手持青竹灵剑凑了过来聆听。
“以前他们把这种情形叫做幽冬。”
千元似乎对这般景象并不陌生，遥望漆黑夜空自我沉浸道：“春天滋养外在，夏天磨练内在，秋天拨解中心，能在幽冬重现的，唯有完美。”
“完美？”这是商昭确第二次听到这种说法。
“所谓完美，是说在你一生修行中，换成其他任何人也无法做的比你更好，你所成为的已是自己肉身神魂桎梏之极限。这样的人在秋天死去，又会在冬日被【器灵】缅怀，以寒冰雕塑重现。”
“那些冰雕是器灵器化之前凝结而成的景象，这是器灵一生中，映像最为深刻的主人姿态。不过——”
千元顿了顿，满脸得意哈哈大笑道：“当初并无先例一切只是他们推测之言。可现在不一样，过了百万年终于出现了一个完美生灵，我总算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一个？
商昭确稍有不解，心中暗道：明明这里有三座冰雕，哪一个才是千元所说的完美？
冰童雕塑？血红光剑那个？还是这个紫光冰球？
“岂不是说没有器就没有冰雕？那没有武器的人不是很吃亏？”
不敢置信慕卜真说出如此肤浅之言，千元睁目含笑得意昂扬，以一副前辈口吻指点道：“器的本意是外在，愈是接近中心身体发肤愈是可有可无，所然再不济还有尸骨缅怀。”
“哦。”慕卜真颔首恍然。
“走，我们过去看看。”千元刚一动身又陡然停滞，似乎意识到少了什么东西一般，原本高高兴兴的脸蛋上忽生一丝瑕疵。
“喂，你会不会吟颂？”
“吟颂？”商昭确也不知如今词意是否同当初一致，小心确认道：“是指诗词歌赋之类的么？”
“差不多，看你面相应该会点，随便来两句应景抒情撑撑场面，该有的仪式感还是不可或缺的。”
仪式感？
先前自己说出“仪式”二字时千元甚是嫌弃的模样，此刻这副理所当然大大咧咧的表情中不经意又流露出一丝莫名执着细腻。
如此对比，商昭确情不自禁偷笑了一番。
“献丑了。”商昭确也不推脱，望着这绵绵细雪开始酝酿起来。
自从隐居希茫山，商昭确已有十二年没有见过下雪天，一时间不禁各种情绪画面涌上心头，有感而发道：“天地为之失色，日月为之倾倒，电闪而雷忘鸣，虹现而雨未霁，花艳迟凝冷，草盛疑固寒，未表末里，长世永明。”
“未表末里，长世永明。”千元闻言目光慢慢变得遥远起来，良久才回神一笔带过道：“牵强附会，这里哪有你说的那些。”
商昭确闻言讪讪而笑，本就是随意感慨，自然也不会辩解些什么。
“小商，去看看那颗紫光冰球。”
商家一向韬光养晦，尤其忌讳姓氏暴露，所然从未有人用“小商”来称呼商昭确。这是千元初次如此称呼商昭确，亦是商昭确初次被这般称呼。
此时，他还无法明白其中若有若无，或有或无的心意。
“嗯。”
商昭确若有所思同慕卜真一道跟着千元慢慢朝紫光冰球走去，并未留意到这道身旁一直偷偷打量他的目光。
夜雪飘舞下，二人随着千元来到紫光冰球旁。
千元端详一番紫光冰球后，看着商昭确脸庞故作神秘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完美也有两种，真正完美的生灵最后才会变成命星，转现于星空之中。”
“百万年来葬龙地渊中，只出现过一个真正完美的生灵，其他两个都不算。”
“命星！？完美的生灵会变成命星！？”
【命星】商昭确自然熟悉至极，阴嬅命星四字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阴嬅只是名讳或许本身也无特殊蕴意，可命星二字愈听愈不理解究竟是何含义，就好像一直盯着一个本来认识的字眼，看着看着最后自己又不认识了。
听到这道秘闻商昭确脑海中灵光浮现，感觉自己似乎离某个真相愈来愈近，然而稍加思索却发现一个违和之处。
抬头一望，偌大漆黑夜空唯有几颗星辰零星散落。
商昭确见状满脸诧异道：“百万年才出现一个完美生灵，按照千元说法，这天元星是存在了多久才有了这漫天星辰？”
“又不是所有星辰都是命星，这说起来太过复杂繁琐以后再聊，只能说没你想象的那么久。”
千元似乎也不太清楚其中内情，回忆道：“起初天元星并非如今这般模样，最开始是【觉】捕捉到求救光讯穿越宇宙而来，不过那道光讯是百万年前发出。”
“觉告诉我说，其实天元星本就是一个被幽气包裹，散发黑色幽光的星体。”
“因为幽气缘由但凡生灵必然朝生暮死，即便完美也只能转现于星空，除此之外一切皆无法超脱天元星。当时天元星上个文明早已灭绝，只剩古雪缅和王血煢两种奇异生命遗存。”
“如今所见的命星，皆是那个悠长纪元遗留下来的证明。然后——”
千元延着时间线侃侃续谈，忽然意识到自己即将说出一些不该提及的秘密，两颗略显紧张的小黑眼珠连忙左右窥视，发觉二人皆是望着夜空认真聆听并未在意这番莫名停顿。
千元见状暗自舒了一口气，顺势做回忆状，假装自然道：“然后灵玄幽龙遁入天元地心吸收幽气，觉将天元星大开阔斧改造一番，之后太新娘娘才创造了如今各种生灵。”
“最终，太新娘娘施以洪荒古术——天衍通象归星蜃道，将投影于外虚中上个文明的天元命星尽数接引归来，重耀世灵。这才有了之后如今百万年来的故事。”
“天衍通象，归星蜃道？”这还是商昭确第一次知晓“蜃道”全称。
“是啊，这道法让你们可以借助上个文明前元古族星命之力，开拓出新的可能。你们商家不也身怀星命吗？”
不等商昭确作答，千元续道：“古史特意书载，将灵玄幽龙描绘成终结天元的灾兽。你敢下去已是稀奇罕绝，准备充裕还带有符箓接引道灵，仿佛早就知晓底下布满太灵真元。”
“你们商家篡改星命以血脉流传，好比如把一个原本按照约定只保护你一生的道灵，强迫它庇佑你们商家世世代代一样。这有违太新娘娘立道初衷，放在太古可是重罪。”
“只有弱者才需要依靠星命，自私也好无私也罢都与我无关，我说这些只是有些好奇你们商家那位篡星改命的先祖。他到底是自私至极，只想借助子孙后代提升星命最终让自己复活。还是无私至极，所作所为乃因目光过于长远希望后人之后真正强大起来。”
听到千元所说两种可能，商昭确一副心知肚明模样仿如事不关己般道：“反正不管哪一种，我都看不到最后的结局。遵从本心而言，我还是更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
“哦，是么？”千元只是出于好心提醒，见到商昭确并未流露出意外神色自然懒得多管闲事。
“来一趟也不容易，就算是虚假的完美好歹也是完美，去看看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