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汪亦初有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只听见耳边有风呼呼刮过的声音,连头都来不及回。
那是第一次,汪亦初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量,就算这样一气跑到天涯海角都不成问题,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那头黑熊仍旧跟在身后的原因,汪亦初总是时不时的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树枝折断的声音,犹豫太过恐惧,压根就不想回头观察一番,只想这样蒙着头一直跑下去。
“阿初——”北川跟在汪亦初的身后,刚刚在混乱中跑散时,北川就已经知道,那头黑熊的目标不是他们两人,又加上现在又跑出来了这么远,都不见有什么东西还在跟着,应该可以停下来了:“阿初,别跑了——”
北川的声音零碎的飘进汪亦初的耳朵,和着风声听起来有些飘渺得极不真实,汪亦初既害怕又担心错过北川,只能边快速的跑着便回头望了一眼。
映着月色的低矮灌木,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小怪物,几颗粗壮的大树,歪七扭八的零星的分布着,倒是跟在身后那个修长的身影吸引了汪亦初的注意力,这样看上去,身架确实像是北川,但模糊的看得记不清楚。
汪亦初向来无法一心二用,脑袋里还想要要不要停下来确认一下,脚下就已经不知道踩在了什么东西上,只觉得像是一个圆滑一些的石头,一滚,汪亦初就像是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仰面摔了个四仰八叉。还来不及揉一揉摔疼的屁股,就发现自己跌倒的地方是一个下坡,因为常年落叶的积累,生出了一层厚厚的青苔,摸上去湿滑又粘稠,不仅没什么可抓的东西,就连腐烂的树叶下都是些松软的散土,连扣都没有地方扣,眼看就要从坡上滑了下去。
“阿初……”北川一下扑过来,整个人“噗”的一声趴了下来,双脚勾住斜坡上的生长出来的植物,好在这种环境下的植物总是把跟深深的扎在土壤当中,都结实得很:“阿初,把手给我!”
汪亦初看清楚来人的面孔后,差点就激动的哭出来了,心说还是北川靠谱,总是能在危机的第一时刻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北……”
“别废话!”北川有些着急了,双脚勾出的树干好像有些松动的迹象,容不得多想,北川一把便抓住汪亦初正在下滑的身体,另一只手则向汪亦初伸了过去:“赶紧把手给我!”
基本上倒挂着的北川用不太上力气,只能拉着汪亦初的手,尽量保持着现在的姿势,防止两个人掉下去。
腿上传来的拉力是突然出现的,一双手就那么突兀的抓住北川的双腿,使劲儿的往上拖着他,身后还有吃力的“哼哧”声断断续续的响起。不过,这样的拉力显然是奏效的,北川没一会儿就能够在相对平缓的地面上用上力气,等腿弯曲起来的时候,胳膊上便使了力气,把汪亦初也从那段陡坡上提溜了起来。
“谁?”汪亦初抬起头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正奋力拉着北川双腿的人,遮掩在阴影中根本分辨不出这人是谁,但从体型上来看,这个人并不属于他们的队伍,于是立刻使劲儿攥了攥北川的手,提醒道:“不对劲!”
北川只是一顿,那身后抓着他的力量仿佛也觉察出问题,忽的收了手,所幸北川已经能够自如的行动,腰上稍稍一用力,挥手便将汪亦初拉起来,挥到了一旁,腾出来的双手一撑,双脚便以离了地,向刚刚力量传来的方向踢了出去。
北川的这一踢,像是一脚踹在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要不是接下来传来人被踹疼的嗷嚎声,北川就真的以为自己踹错了方向,不是踹人,而是踹到了树上。
“哎呦我靠!踹死我了!”那被北川一脚踢出去的人,此刻正坐在地上,双手不住的揉着自己的心口窝:“现在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没礼貌啊!”
汪亦初慢慢悠悠的站起来,走到北川的身边,胡乱的摸了两把脸上沾上的泥土,细细的打量着这个被北川踹翻在地的人,问道:“你!你是谁?”
“哼——”那人倒是一点没将汪亦初放在眼里,哼了一声,自顾自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不仅效果不怎么样,还把手上沾着的土一并抹到了衣服上。
“呀呵!”汪亦初一看自己居然就这么被无视掉了,不甘心的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指了指身后的北川说道:“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可是两个人,你要是不好好的回答,我就让刚刚那哥们儿再踹你一脚!不!两脚!”
“啧!这谁家孩子啊,也不看好了!”那人啧了一声,往怀里一掏,手上就多了一把新式手枪,一下便堵到了汪亦初的胸口上,得瑟道:“小朋友,出来走江湖,怎么连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啊?”
汪亦初一看,连忙松了手,后退两步,将两只手举起来:“冷静点、冷静点……”
北川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一脚踹过去的坚硬的感觉——竟然是踹在了那把手枪上!
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的,北川便上前一步,将汪亦初挡在了身后,紧紧地盯着黑洞洞的枪口,与那人对峙着。
“唉——你看!”那人依旧得瑟着,拿着手枪在北川的面前一晃一晃的:“这位小哥就懂事些。”
“砰!”
枪声骤起,汪亦初赶紧看向身前的北川,紧张的检查着北川有没有受伤,却发现对面的人莫名其妙的蹲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嘴里模糊的嘟囔着:“别杀我……别杀我……”
北川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中枪,刚刚的枪声完全来自于另一个方向,于是转身拍了拍紧张的汪亦初的肩膀,告诉他自己没事。与此同时,枪声传来的地方,有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两个熟悉的身影——安子慕和安宁,就出现在了北川的面前。
“怎么样?”安子慕上下打量了北川一番,问道。
“没事。”北川回答着,又谨慎的走到刚刚那人的面前,伸手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枪,道:“幸好你们来的及时,枪法不错。”
“其他人呢?”汪亦初这时才走过来,望着安子慕来时的方向,发现那里再无他人。
“跑散了。”安宁用鞭子将那人绑结实后,才站起身子,叹了口气,解释道:“大概除了我们,没有人再往这边来了。”
“那怎么办?”汪亦初有些担心,不仅担忧着其他人的安危,更想着现在凑在一起的他们几个,实话说起来,四个人里,除了北川,都没有这种在野外生存的经历:“我们……”
“得去找人。”安子慕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能在这里干等,毕竟你永远都预料不到,你下一秒等来的会是什么东西:“小安,你跟北川去。”
“不行!我也要去!”汪亦初反对道:“北川得带着我。”
“你跟我都不能去。”安子慕强硬起来,一把扣住汪亦初的手腕:“我们跟着就是累赘,他们两个人找起来会快一点。”
“好了,听安子慕的吧。”北川点点头,比较赞同安子慕的提议,况且他觉得留下汪亦初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难对付的安宁是跟自己一组的:“我跟安宁会尽快回来的。”
安宁倒是没什么意见,听了安子慕的安排后,第一时间便是将刚刚捉住的那人绑在了一棵树上,那鞭子勒得仿佛要把人勒得断了气。
汪亦初妥协下来,即使再拗,他现在也搞得清楚轻重缓急,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北川和安宁消失在夜色中。
“那个……”汪亦初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应该跟安子慕聊一些什么话题,只能尴尬的闭上了嘴吧。
“唉——你俩!”被安宁绑在树上的那人突然开了口:“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松松,我快被勒死了……”
“不行!”
“不行。”
在汪亦初与安子慕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后,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居然就这么被化解掉了。虽然在黑暗中,汪亦初并看不太清安子慕的表情,但他知道,安子慕应该也是笑着的,不为什么,就是感觉。
“我靠!”那人咒骂了一声,倒也不是愤怒的口气:“那你两位小爷赏个脸儿、聊个天儿呗?”
其实汪亦初并不太想理这个人,安子慕估计也是这样的想法,就任凭那人的话被吹散在风中,两个人也始终没有答话。
“行行行!不说是吧?”那人有些急了,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自个儿聊天。”
“你们说我呢,放着简单的买卖不做,非得来这儿干这个不要命的活儿!真他娘的衰!”那人竟真的跟自己聊起天来,说得还是兴高采烈的:“还不是为了钱嘛!谁让我是听钱由命的钱老大来着……”
“你是钱老大?”安子慕听到这里,突然打断那人的话:“你接了什么活儿?”
“呦——理老子了?”钱老大听到安子慕的问题,不禁又拽了起来:“刚刚不是还不理人呢嘛?这会儿……”
“不说算了。”安子慕听着这些废话实在刺耳,于是摆摆手,意思是你爱说不说。
“别别别!我说!现在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没耐性!”钱老大啧了一声,开始诉说自己流落到这儿的来意,当然,仍旧是废话一大片,不过有个重点,是——他是来给日本人当翻译的。
而且,日本人也要找这里的活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