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岁奔三的社畜，谁又没点这个或那个的烦恼？
※
有一段时间，明子过得很消沉。
通话或是语音，总是语气恹恹，貌似通透却又有些厌世的既视感。这点我同她很像。
间或在群里吐槽身边的猪队友，又愤慨又暴躁。当然，这几乎是姊妹群的常态。
而我初识明子，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文静，包括她的音色，也是柔柔软软的。
我到现在还记得，大学某个夜晚，我下宿舍楼去接她，她一身姜黄色的羽绒服，推着行李箱从夜色里走来，文文静静的连夜色都变得温婉。
大学毕业，彼时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同她蜗居在一处留在甬城。然而我不如她坚定。在骨感的现实面前，在家里人的催促下，我灰溜溜地打包回了小镇。
转眼四年，她依然坚守在甬城。
某次，我同六一说起，颇带感慨：“我仿佛能在明子身上看到我自己。”
六一不认同：“不呢，她压力可比你大得多的多。”
诚然。明子有一对小她二十来岁的弟妹，父母不大靠谱，压力全在她身上。莫说那些不认识的会有误解，就是我们这些熟得不得了的也会有错觉，仿佛那是她的小孩。
-
明子到达小镇已经是下午两点。我原计划是带她去爬山，但看她一脸疲惫样，便带她先去吃点东西，再去酒店开了个房间。
一到酒店，明子扔下包，倒头就睡。我斜在她旁边玩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醒来时房间里一片黑，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咕叫，我说：“饿死了，叫外卖吧。”
开了灯，明子有些不适宜，手背盖在眼睑上。
我刷了好一阵外卖软件，明子才凑过来，不要脸地抢过手机，说：“我要吃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再叫些奶茶、水果，好不好？”
“我说不好，有用吗？”
她嗡着鼻腔回：“没用。”
拿回手机时，果然瞧见她眼眶微红。
有些委屈，要怎么感同身受呢？我能懂，可有些人不能。
我俩一边吃外卖，一边围在电脑前追阿令。聊原著，聊剧情，聊小赞，扯八卦，中途再叫了一次烧烤。女生的食量，永远是惊人的存在。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我摸起手机一看，没电自动关机，想起来自己没带充电器，便扔给明子，让她叫客房服务，自个转头进了卫生间。
等我洗漱完出来，手机已经充上电，我一边拍着明子示意她去洗澡，一边摁了手机开机键。一连串咚咚咚的消息提示音，把我俩吓一跳。
还没得及点开微信，又进来一个电话。
“嗬，房东。”明子歪着脑袋，笑得一脸意味不明。
带着“林加一怎么会打我电话”的疑惑，我接通了电话，手机里立时传来林加一急吼吼的声音。
“秦小木！你在哪呢！”
“我、我在酒店。”被他这么一急，我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我朋友来看我，我和她一起。”
他又问：“男的女的？”
什么鬼？
“当然女的啊！我大学室友！林加一，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回家住，不会提前打招呼吗？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林加一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我瞪着手机，愣是反应不过来。
明子啧啧两声，去往卫生间方向。等到里边传来水声，我才回过味来，冲着卫生间喊：“明子！林加一他凶我！”
-
那一连串消息，毫无意外，是林加一发来的。我躺床上闲来无事，一条一条的划过去。
从一开始的“剧更新了”，到“不看你家小赞？”，再是“你人呢”、“你在哪”，再到“喂”、“秦小木”，再后来就直接是简单的一个表情或是一个标点，一个劲地刷屏。
真够无聊的他。
我居然看完了，我也真够无聊的。
仔细想想，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结局如何暂且不论，我总归占着他未婚夫妻的名分，彼时两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他要保障我的人身安全。一晚上找不到我，确实要着急的啊……
我暗暗叹了口气，给他回消息：对不起啊，下次我会提前跟你说的
他没回复。
“木木，你是不是喜欢上林加一了？”身后传来明子的声音，我才晓得她已经躺床上了。
“怎么可能！”我一副见鬼的样子白了她一眼，顺手关灯。
静默好一会，黑暗里，明子很平静地开口：“木木，你说嫁人的意义在哪呢？”
“大概是，不孤独吧。于我们女方，于男方，都是。高兴时，有所分享。难过时，有所依傍。这种爱人之间的慰藉，同友人之间的，应该不一样。”
“对，应该是这样子的才对！”
“怎么？明子要准备嫁人了吗？”
“你放心，我订婚结婚绝对提前一个月通知！”这话说的，就有点秋后算账的意味了。她随即又放轻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谁会娶一个累赘回家呢？”
“呸！瞎说！”
“啊，我这是上班累糊涂了！我这会赚钱的小仙女，谁娶到是谁的福气！”她笑嘻嘻地抱住我，“我家木木也是小仙女，林……”
晓得她后边要说什么，我赶紧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她一脚踢开我：“睡觉！睡觉！本小仙女明天要回甬城的呢，不和你闹！”
……
我大抵能懂得明子的一些心情。
人不能像弦一样，一直崩得紧紧的，总有偶尔想要松弛一下的念头。
譬如，遇着不如意的事，我和明子都会叫嚣着“不管了！老子不管了！”，可临到头时，该管的还是得管。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穷途末路啊……
能力之内，底线之上。只不过有时候会看不清底线的位置。
……
悄悄侧过身，点开微信，依然没有回应。我看时间不早，想他应该是睡了，便又发了个“晚安”。
做错事的人，理该低声下气。
-
第二天，我醒的有些早，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身后的明子带着明显的睡意问我：“这么早？干嘛去啊？”
“回家换身衣服。”
明子突然清醒，抱着被子坐起来，笑得贼贱。
“秦小木，你喜欢林加一！你别不承认！”
-
（2020.2.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