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荆紫山,彩玉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对钟离秋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他可是中原神灵之主,你怎能这么当众质问他?”钟离秋笑而不语。
绮云剥开一个橘子,含在嘴里道:“彩玉,不怪姐姐这么说他,有些事你不知道。不管是文殊菩萨,还是摄摩腾和竺法兰,我们都认识。他们可都是些忠厚善良、乐善好施的人,绝非什么妖邪之辈。倒是中岳大帝这样的神仙,专做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拿你们当炮灰使。”
钟离秋听到她这篇话,猛然觉得这个妹妹竟在不经意间成熟了,她的话看似心直口快,可是通篇没有一个字提及金蝉子,更没有说出他会参与这次斗法。彩玉蹙着眉头问子昂道:“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子昂苦笑道:“先前以为只是驱逐几个蛮夷的邪魔歪道,办好了还能立功成仙,何乐而不为?可如今看,却没这么简单。可我已经把这事应了下来,该如何是好?不成仙倒没什么,可与僧侣们斗法,是为不仁,失信于中岳大帝他们,是为不义。罢了!后天我只能相机行事了。”
彩玉道:“你能放下成仙的念头就好。”
子昂听罢转过头来,看着彩玉,欲言又止。钟离秋心道:难道子昂还另有隐情?
年过的飞快,一眨眼就到正月十五了。洛阳城内,千家万户门前高挂着花灯。街上满是叫卖的小贩,各府各衙已把各式绚丽多样的花灯扎好,专等晚上争奇斗艳。
今年的元宵与往年略有不同,自上西门出城往西数里,已是西郊。这里繁华已尽,只住着做工的小民百姓。可这条往年冷清的大道,在今年的元宵却格外热闹。路旁卖各种糕点的小贩早在几天前就占好了地方。一路往西,五步一花楼、十步一灯棚,比城内还热闹。谁都知道,皇帝要在元宵之夜,率领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驾临白马寺,主持佛道两教斗法。而这里,是必经之路,因此这里到了晚上肯定比城内都热闹。
黄昏时分,暮鼓敲响,全寺僧众集于清凉台前。几百人静悄悄地站着,凝重的气氛与外边截然相反。摄摩腾和竺法兰并肩立于台上。竺法兰道:“少时皇帝驾临,大家都不要慌乱。”摄摩腾笑道:“怎么一个个都像是要上战场的死士一般?不过是一场比斗而已。出家人视生死如无物,又何须介怀胜负呢?”
群僧脸上登时轻松了不少。
摄摩腾:“好,跟我去寺前,等候圣驾来临。”他领着和竺法兰领着整齐的一班僧众,穿过一道道穿堂,直至山门外。
山门一开,他们发现寺前诺达的广场上,错落堆放着几堆东西,高达丈余,都用青布蒙着,不知里边是什么。北边靠近山门的地方,已布置好了华盖、曲柄盖、信幡等天子仪仗。屏风前放了一尊紫檀木的九龙榻,上边铺着亮澄澄的虎皮褥,御榻前放着一座巨大的黄铜兽头火炉,火苗在里边蹿腾着。御座以下,两旁铺了几十张藤席,以备后妃公卿安坐。御林军里里外外把广场围了好几重,外边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挤得人山人海。自上西门到白马寺的这条路,从空中看去如同一条火龙一般。
金蝉子站在僧人队伍里,周围的热闹景象他全然不放在眼里。他一边猜测那布里盖得是什么,一边望着空中。他发现东华帝君和中岳大帝早已领着一大班随从站在空中的云头上,凡人看不见,但他却看得很清楚。之前他虽未见过这两人,但他知道,东华帝君在天廷地位尊崇,在道教内也是如此。很多时候,玉帝和三清之前需要他去协调。他的地位大致与文殊菩萨相当。而中岳大帝也是主政一方之神。金蝉子思量着,文殊菩萨应该可以应付此二人。
金蝉子正思量着,见道寻跑了过来。看着他跑的脸上红彤彤的,金蝉子想到——他到底是小孩心性,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难免感到兴奋。他呼呲呼呲地言道:“我都找遍了,可没看见道士们。”
经他一说,金蝉子才注意,确实没道士们的身影,于是对他言道:“许是一会要随皇帝一起来吧。你不要再到处乱跑了,虽然那些把守的军士都认识你,但是一会还要来很多扈从的亲兵。难保他们不把你当刺客抓起来。”道寻知道金蝉子在逗他,“咯咯”一笑跑去找师兄弟们了。
酉时刚过,只听东边上西门方向钟鼓齐鸣、乐声大作。皇驾遮天蔽日,逶迤而来。紧跟皇驾的是嫔妃銮驾。尔后是文武百官骑马而行,三百名道士尾随其后,浩浩荡荡长达数里。举龙幡的已到寺门前,道士们还在宫门口没动身。等到皇帝驾到,升了御座,与摄摩腾等聊了半个多时辰,道士们方才陆续赶到。
数百颗火把将广场照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挨着御座两旁落座的是后宫嫔妃,身后站着随侍宫女,共七十多人。御座以下,东侧坐着众皇子、诸王公等宗室,西侧坐着文武大臣。七百多名道站在广场东侧,摄摩腾等两百名僧人列于广场西侧。环列四周的兵士以外,就是黑压压的看热闹的人群了。大家一边睁着一睹龙颜,一边对着广场上那几垛高大而神秘的东西议论纷纷。熙熙攘攘的场面比洛阳城内还热闹。
文殊菩萨掐算着时间,从五台山赶过来。他在空中远远地就看见洛阳城东一片灯火辉煌,乌泱泱一大群人,热闹非凡。他原本还担心晚上不好找地方,没想到会这么轻松。随着他越飞越近,他发现那白马寺上空笼罩着祥光雾霭。虽在意料之中,他还是惊讶对方来到这样早。
而这边东华帝君和中岳大帝也看到北方有仙人驾云而来。以来势而言,可知对方法力极高,料是文殊菩萨来了。东华帝君一挥手,示意属下远远地跟着,不要近前。待文殊菩萨接近,才看清他不过来了两个随从。
中岳大帝拱手道:“在下不才,敢问尊驾可是西方文殊菩萨?”
“正是。敢问阁下何人?”
“这位便是东华帝君,小神乃是中岳大帝。”
文殊和二人一一行礼。三人都明白,眼下既不能撕破脸,也没办法出手给下边帮忙。既然都在场,也就只能干瞪眼看着。可干瞪眼看着似乎有些尴尬。但不这样,总不能下边跟斗鸡似的,上边却热络的如亲戚一般?三人都在思忱如何处理眼下尴尬的局面。
文殊道:“我来东土也有些年头了,在五台山上居住日久。早就想登门拜望的,不想本教初入东土,事务繁杂,一直抽不出身。真是失礼了。”
东华帝君摆手笑道:“菩萨哪里的话?本该是我们该为菩萨接风洗尘才是,是我么没尽到地主之谊。来日请菩萨来蓬莱一游,我必广邀众仙,为菩萨接风。”
“既然东王公如此盛情,来日我必去拜访。若我们能和衷共济,怎能生出今日这样的事来?”
东华帝君叹气道:“说出来菩萨你也很难相信,这其实是个误会。中岳大帝他呢,前几天才知道。可皇帝已经下诏,要制止也来不及了。他今早去我那请罪,我才知道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来。我实在放心不下,才过来看看。”
文殊看他一副诚恳的样子,差点就当真了,也不想接着他的话继续虚情假意地客套。他微笑着看着下方,于众僧之中找到了金蝉子,见他收敛内息,于平常人毫无二致,一点也看不出有法力的样子,也就放心了。
东华帝君狐疑地看着文殊,揣度这个异域来的神仙。他不信文殊能只身一人前来。不是还有位和他相当的普贤菩萨吗?哪去了?以他法力之高,也没辨出金蝉子行迹。他又想:若一会下边的和尚们形势危机,面前这位菩萨会出手吗?即使此人法力高强,也不会超出自己太多。他自信除三清、佛祖外,还没人能胜过自己。
三人在空中各自思虑之际,下边的斗法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