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西侧的洲界山,南北走向纵横万里,高峰林立。
山脉最边缘与东洲接界处有座山,山峰一侧像叫人凭空劈去一半,露出一片荆棘藤曼遍布的垂直山壁,被最早定居在这儿的人称为青崖山。
随着几声鸡鸣响起,阳光跃进山林,山脚下百十户人家的山村重新鲜活了起来,村边一个院子里,三十几岁的干练妇人往灶台中续了一把火,走出柴房喊道:
“怀信,快起来了!一会儿你爹从地里回来,要是看你还不起,要把他气坏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闻声从床上一个轱辘爬起来,一边应着,一边把睡了多年的破旧棉被快速叠好。转头间想到一早去到田地劳作的老爹,张怀信慌了神,赶忙走到院里从自家水井旁的木盆捧起一把清水扑到了脸上,一股激灵从脚板传到头心儿,才让他一下子困意全无。
“好舒服啊!”
匆匆搓了把脸,看着水中倒影里虎头虎脑的自己,又对着井水做了几个鬼脸后才转身回了堂屋。
这户人家姓张,传言祖辈是饥荒时候从外地迁来的,到张怀信这儿才算是第三代,但不知为何,张家人个个都身强体壮,靠着两代人的勤勤恳恳,在青崖山附近垦出了十几亩薄田,加上靠山吃山常打些猎物,于是在这青崖村扎住了根。
张怀信现在所居住的宅地也是有讲究的:是张怀信那个已经过世的祖父用三只野鸡请一个过路先生看了风水,在村外这棵古槐下选定的,说是有腾龙之势。张怀信的祖父对此深信不疑,起了三间土房就让张怀信的老爹在这儿立起了门户,不过此地离青崖村却是有半里远。
……
褐色茅草屋顶,泥色土墙,屋门墙上挂着半串大蒜加一个竹编簸箕,母亲刘氏走进屋来将几样饭菜摆上桌,张怀信已经坐到桌前眼巴巴的在盯着热腾腾的玉米窝窝了,这时张贵安也从地里回来了。
“怀信啊,你昨日跟村里刘山学的咋样了,书可认的全了?”张贵安虽然长的五大三粗,但也是识字的,在饭桌上询问起来。
“刘一半家里的书我早都学完了,连他的几本药书我都看全了,昨日他考我,我可都答上来了,之后刘一半还说我该去镇上学些当世的典籍了。”张怀信一边往嘴里塞热窝头,一边昂着小胸脯说到。
张怀信五岁时就被张贵安送到村里读书认字,一晃已经学了一年半,今日张贵安便是考教一问。二人谈话中的刘一半大名刘山,是村里几户人家拿着钱粮请了教孩童识字的先生,因其问起经纶典故来常常一知半解,故人称“刘一半”
“好,好,书都会读就好啊”张贵安咧开嘴笑着,但转眼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黝黑的脸上开始带了几分局促。
“怀信啊,爹知道你打小聪明,但是咱家这几亩地的出产,加上爹打猎攒出来的银两,再存上几年让你成家用够了,要是你想到镇上跟先生念书去考功名,却是……”
“唉……苦了你了”
张怀信听了这话,就知道自己可能再也不能去镇上刘一半说过的私塾看更多的书了,一下握紧了手里的窝头,但是抬头一眼看到张贵安那初到中年就布满沧桑劳累的脸,接着假装一脸无所谓:
“没事,爹,读了一年多字,我早就读烦了,我喜欢打猎,以后爹教我打猎吧,那样我就能跟你一块进山,娘也不用天天担心你了,咱们家天天吃肉!”
“你这孩子,你这小身板,连你爹的角弓都拉不开,还想要入山,你们爷俩要是一起去,我该更不放心了”一旁的刘氏说着往张怀信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这样...也好,这两年先熬炼好身子骨,爹再教你些粗浅把式,你以后要是想出门闯荡了,不管去那儿也是有门本事傍身的,过的不一定比读书人差。”张贵安深深抿了一口黄酒后缓缓放下酒盏,看到张怀信没有因为不能去私塾而垂头丧气,心里也打定了一个主意。
饭后张贵安就先叫张怀信在堂屋里等着,自己却是起身径直走入了里屋。
青石黄泥垒起来的三间屋子里,地上铺的都是大小不一的碎石板,他走到墙角打量了一会儿似是确认了什么后,俯身掀起了地上一块四四方方的青色石砖,拂了拂砖下的浮土后竟出现了一个黑木匣子。
张贵安小心提出匣子后将它打开,里面是一个包裹、几角碎银子还有一个匕首,他单单取出里面的包裹后又把匣子塞回原处,平整了下石砖,夹着包裹回到了堂屋。
桌面上的包裹已经打开,里面是一本墨色封皮的古书,上面还赫然有着“乾元硬身诀”五字,字体仿佛刀削斧凿般十分凌厉,张贵安转脸对着张怀信一脸肃然道:
“怀信,看好了,这才是我们张家这三代人来到这青崖村安身立命的法门,也是爹爹入山打猎的真正底气。”
此时的张怀信已经完全听不进张贵安说什么了,他的心神全都放在书面几个字上,越看越觉得这几个字似是有着一股独特的灵韵,让人无法自拔。
“怀信!”张贵安似乎早有预料,敲了一下张怀信的额头,面有一丝得色。
“你这臭小子,看傻了吧,这几字可是仙人的手笔”
张怀信此时才身体一震,回想起自己刚刚好像看到书面上出现了一个白色小人在自己面前似是演练着什么,只想再睁大眼睛试图进一步看清小人儿的动作,却不自觉的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了,让他心底不由的升起了一丝恐惧。
张怀信后怕的样子全看在张贵安眼里,“嘿,一副没出息的样儿,一本书就吓成这副模样,哪里有老子一半定力”心中这样想着,他却是完全忘了自己当初看到这本书时的反应比起刚才的张怀信来也好不了几分。
“仙…仙人?”这两个字对于张怀信的震撼,不亚于刚刚出现在书皮上活灵活现的小人儿。
见张怀信一脸疑惑,张贵安也开始对他解释起来:原来不同于外界所言,张怀信的祖父根本就不是什么“难民”,而是南陈国一位都护家的马夫。
这位都护年少时有幸被一位仙人看好,但因一次意外伤及经脉最终没能入得仙门,不过归来时从仙人那里求得了一本强身仙诀。回到南陈后,凭借一身绝世武艺慢慢做到了都护,但他空有一身本领却不通人情世故,得罪了顶头上司最终落得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至于那本仙诀最后却是阴差阳错落到了张怀信祖父手里。
张怀信的祖父见惯了风风雨雨也是个聪明人,明白宝诀不管交给谁都是祸事,小人物在这种争斗中无依无靠不仅得不到赏赐,还可能会随手被那些贵人杀人灭口。心想眼下既然宝诀落入自己手中,此时的南陈又恰逢老皇帝离世不久四处动荡不安,索性不如狠下心来带着妻儿混入逃荒者的队伍一走了之算了。于是他带着一家人连夜出城,偷偷沿着洲界山边缘走出了南陈,最后才来到了这青崖山,后来张家三兄弟长大成人后也是凭借这本“仙诀”都成为筋强骨健的好手。
从张贵安的讲述里,张怀信得知了“跌宕”家族历史,也第一次知道在外面广阔的世界里竟然还有腾云驾雾挥手断山的仙人,而且他们随手传下一部法诀也能让人在俗世中无人可敌,他开始对“仙人”有了向往,心中也兴起了一些别样的念头。
“爹爹,一定要教我,我一定能学成,也要做仙人”
“仙人岂可乱语,而且我也教不了你,这宝诀你既然已经识字就能学了,练成之后身体就能慢慢到达人之极境,而且听闻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倒是不知是真是假。至于修炼方法,你熟记招式口诀后,集中精力在封面五字上,脑海里就能出现一个小人教你清晰的招式和气血运转。除此之外,失了宝诀,我跟你叔叔们还未能到引导他人气血的地步,无法引导筋肉之下的血气运行单单学了招式是无法入门的,这也是宝诀的神异之处。”张贵安看着张怀信渴望的神情满意说道。
张怀信听了这话就更加想抱着'仙诀'马上去研读了,不料张贵安却直接把他按回木櫈上再次开口:
“怀信,你记着,现在只许记不许练啊,因为这宝诀刚猛非常,第一次演练会十分困难,你的身板还弱,需要用到猛兽精血来筑体还要配合冷水激身,等爹爹打来猎物才能开始,一定记清楚了。”
听完,张怀信此时也想起张贵安之前每次打猎回来,不论寒暑都会赤膀在院里饮用兽血还要配合井水冲洗打拳。
看着手中的仙诀张怀信点头应了一句,咧开嘴快步走进了里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张贵安看着他猴急的样子,摇了摇头,不过转眼间又想到自己和二弟开始练功时,因为没有能力用上好的猛兽精血筑体,修炼进度慢不说,生出的力气虽大但也难以突破常人的范围,有些神伤。
不过后来为了弥补兄弟俩的遗憾,等到张怀信三叔要用精血筑体的时候,张贵安还是靠着自己的能力给他猎到了一头半妖兽角牛,这也让张怀信的三叔修炼起来明显比两个兄长快了许多。
张贵安也是听张怀信祖父说起过,那位南陈的都护可是能单手揽飞马,军阵之中百人敌的存在。他心中合计着,该是要猎一头带有一丝真正妖兽血脉的猛兽回来了,这样张怀信说不定也能成为都护那样的人物,之后就独自谋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