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现在只知道老夫人暂时离开了L市，出门游玩。”钟叔一边带路一边跟苏晚落解释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上官老爷、陈嫂以及宫老，当然了现在还有少奶奶您。”
“奶奶为什么要瞒着家里人？”苏晚落忍不住开口问，“而且，还偏偏告诉我？”
“我也不清楚，老夫人有她自己的考量吧！”钟叔将苏晚落带到房外，“老夫人刚醒，您进去吧。”
苏晚落点了点头，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概是因为病情才刚刚复发，秦老夫人的脸色还算可以，并没有太差，只是原本精神奕奕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疲态。
“晚晚，你过来啦！”秦老夫人一见到苏晚落便紧忙招手示意她坐在床边，眼角含着笑意，“我就猜到，今晚叫你过来，肯定不会有阻碍。”
苏晚落眼里尽是对秦老夫人的担忧，“奶奶，钟叔说您旧病复发，到底怎么了？”
“小事，就是癌症而已。”秦老夫人说得爽朗，似乎毫不在意。
苏晚落一时间像是大脑被抽空了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只觉得双眼酸胀。
自从来到秦家，秦老夫人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是自从母亲去世后，第一个给予她温暖爱意的人。
对于苏晚落来说，她已经完全将秦老夫人当做了亲人，并占有重要地位的那种。
“别哭！”秦老夫人见苏晚落眼眶透红，下意识安慰，“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享受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就算因此离开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你更不要因此难过。”
“您说得轻松，您要是走了，以后在秦家就没人给我撑腰了，我要怎么办？”苏晚落原本还能忍着，毕竟还不知道病情是否严重，但是听秦老夫人这么一说，就彻底绷不住了。
以前林婼华去世之前，苏晚落并没有意识到母亲已经有了轻声的念头，只知道妈妈总是苦着一张脸。
而她那时候年纪又小，林婼华去世后，她也只是以为妈妈已经睡着了，等她渐渐懂事后，悲伤也被时间冲淡了许多。
而现在，秦老夫人活生生地躺在她身边，却说着自己将要离世的话，苏晚落难以接受，也不想接受。
秦老夫人轻笑，“你有阿衍，他才是陪你一辈子的人。”
“但是您也很重要，您之前不是还想着抱曾孙吗？我跟阿衍已经开始计划了，一定会满足您的愿望。”
苏晚落眼泪已然决堤，声音也变得哽咽不清。
秦老夫人目光轻柔，伸出手擦拭着苏晚落脸颊上的泪珠，“傻瓜，孩子是你们爱情的结晶，怎么能说满足我的愿望呢！我就算没生病，也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哪来那么多事。”
“您撒谎，您明明就很想。”苏晚落抽泣着开口，“您是不是觉得自己癌症复发，就想破罐子破摔了？就假装自己没有留恋了对不对？”
“谁说我没有留恋了？但是人不能太贪心。”秦老夫人无奈地开口，“我不知道有多想看着你和阿衍生儿育女，看你们百年好合，但是我总不能做老妖精吧？”
“什么老妖精，您怎么老开自己的玩笑。”苏晚落抹干了眼泪，没好气地开口，“我不管，您一定好好接受治疗，不可以随便放弃的。”
“治疗？我不会接受治疗的。”秦老夫人像个孩子一样瞥过眼，“我打算病情稍微稳定下来，后来就出院。”
“为...为什么？”苏晚落心下一沉，“难道这里的医生都没办法吗？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出国。”
“呵...还出国...”秦老夫人轻笑一声，“倒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太辛苦了，没必要，最后反正是要走的。”
“您怎么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苏晚落垂下眼眸，心里五味杂陈交织在一起，非常不是滋味。
好像是这样的，要离开的人总是很坦然，看不开的往往是被遗弃在人间的生者。
“生老病死嘛，看不开又能怎样，到了时间就一定要走的。”秦老夫人轻叹了一声，眼底隐隐闪着不舍。
苏晚落始终不能接受这件事，依旧还想劝着秦老夫人治疗，“奶奶，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以前能治好，现在也能的。”
“可我以前也因此受了不少苦啊...更何况，我早就不年轻了，也扛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化疗。”秦老夫人虽然眼底毫无希望，但神色却十分从容，并没有丝毫畏惧，
“我想清清爽爽地去见老头子，不想浑身都是药水味，所以，算了吧！”
听了秦老夫人这样说，苏晚落没有再劝下去，她没经历过那种治疗，也没有旁观过，并不知道其中的痛苦。
所以刚刚才会坚持想要劝秦老夫人改变主意，从而忽视了她将会遭受的苦难，也许对于她来说，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只是，因为疾病的困扰而离开，就算是一种解脱，也是被迫解脱。
或者，根本就算不上解脱，只是因为疾病所带来的痛苦，战胜了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同时也驱散他们对生命的热爱。
“奶奶，你为什么把我叫了过来，而不叫阿衍。”苏晚落低声问。
秦老夫人目光微沉，“他现在一定焦头烂额，我不想给他徒添烦恼。”
“...您已经知道了？”苏晚落微微怔住，心里笃定秦老夫人已经知道了JK集团的事情。
秦老夫人嘴角轻勾，擒着笑意，“当然了，我可是秦家的一家之主，他们做些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
“奶奶...其实阿衍并非有意瞒您的。”苏晚落生怕秦老夫人心里会介意，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秦老夫人摆了摆手，不以为意，“我知道，不过就是为了防着他大哥而已。”
说完，秦老夫人眼底尽是无奈与担忧，活到她这么大年纪，当然是希望子孙和睦。最怕事与愿违，又无力做些什么。
“原来...您都知道了。”苏晚落垂下目光，低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