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醒了！”小丽坐在驾驶位上，一边不停地转过头看老武，“你可吓死我了！”
“我怎么会在这个位置上？”老武发现自己被安全带绑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里亮着灯，汽车挡风玻璃上没有一点下过雨的痕迹，眼前是被远光灯照得雪亮的笔直的公路，周围漆黑一片，但可以看得出公路的两边是褐色的沙土。
“你睡着了，喊都喊不醒。”小丽抱怨道，“把你搬过来时，差点闪了我的小蛮腰。”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老武感到有点偏头痛，昏昏沉沉的。
“你会开车？”
“笨蛋，我对你的车技已经忍了很久了。”
“你哥他们呢？”老武感觉小丽像换了个人似的，“有下落吗？”
“大笨蛋，大笨蛋，”小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哥他们什么事都没有。他以为你把我拐走了，满世界找我们，都报警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武记得自己明明看到营地里空无一人。
“从警察那知道的。”
“不不不，你把我搞糊涂了，”老武一头雾水，完全没了头绪，“你告诉我，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四五个小时以前吧。”
“不是......我是说，”老武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不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吗？”
“醒醒吧，”小丽用力地按了两下喇叭道，“是我开车把你带出来的，笨蛋！”
“那......你没遇到歹徒吗？”老武觉得这个梦也太真实了，“还有狼群......”
“哪来的狼群跟歹徒啊？”小丽夸张地叫喊起来，“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样，”老武现在很想理清思路，“你告诉我，在我睡着之前，我们在干嘛？”
“你和我在车里，”小丽的语气突然变得温和了，“看着落日。”
“那个警察呢？”老武觉得自己跟警察的聊天完全不像是在做梦。
“他来的时候，你都睡着了，”小丽微笑道，“睡得跟死猪似的。”
“等于是你在跟他聊天。”
“嗯哼。”
“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我跟他说了我哥哥的事，”小丽咯咯笑起来，“他还想逮捕你呢！”
“那之后呢？”
“他让我们去警察局做笔录。”
“你去了吗？”
“我拒绝了。”小丽收敛了笑容，“我有点害怕。”
“你怎么没让警察帮你叫一架直升机回去。”
“说到直升机，”小丽转头看了老武一眼，又笑了，“确实有一架直升机跟了我们一段，但我还不想结束咱们的冒险之旅。”
“我们现在去哪？”
“震中纪念馆，我哥他们也去那。”
“你怎么和他们联系上的？”
“我有这个，”小丽右手拿起一个卫星电话在老武眼前晃了晃，“警察哥哥送的。”
老武一把抢下电话，接通了高学力——她正坐在轮椅上悠闲地喝着咖啡。
他把自己大致的经历给高教授简单讲了一遍。
“我很想知道，记忆到底是从哪出现的偏差？”
“这种事，我在坐地铁时遇到过，本来还有三个站的，因为想事，注意力高度集中，一下就到站了；还有一次烧开水也是这样，感觉水不到一分钟就开了。不知道中途的时间去哪了。”
“我很想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怪事？”
“只要你潜意识里想什么，故事就会往这个方向发展。”高学力平静道，
老武不知道她这句话里又有什么隐喻。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那地方出来会很困难，当然，也有比较容易的，要看每个人的运气。”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每年都有人在那一带走失，到现在，已经是一个长长的名单了。”
“不会吧！”小丽突然插嘴道。
“你旁边有人吗？”高学力听见了小丽的声音。
“小丽，”老武把接收器的摄像一侧对准了小丽。
“妈妈好。”小丽腾出一只手挥了挥。
“是的，是的，我就是他的妈妈。”高学力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老武记得这是她第二次露出了微笑。
“她是高学力教授。”老武赶忙介绍道。
“你女朋友可真漂亮啊！赶紧娶了她吧。”高学力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怂恿他。
听了这话，老武和小丽都笑出声来。
“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荒废了自己的青春。”教授又陷入感慨中。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觉得您已经很成功了。”老武不解地问道。
“是的，我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进了绿洲，”高学力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我才发现我错了。”
她继续道：“我把青春时光都荒废在了学业上，我发现我喜欢的不是什么真知而是考试成绩带给我的虚荣和实际好处，而忽略了真实世界的奇妙与美好。古代有位圣人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当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现在想起来，他是想把我变成没有人性的机器人。这些人只想让我们成为循规蹈矩的奴才，他们是为统治而不是为了育人，可悲的是我们一直在为别人活而不自知，这就是文化，以前甚至还有给小姑娘裹小脚的恶习，他们却视为美德，太丑恶了！”
老武不懂高学力连说的几个“他们”指的是谁，他想起了那个叫“无主之地”的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英雄所见略同”吧。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他笑道：“照您这么说，我把时间都荒废在仿真游戏里了，为了玩游戏我大二就辍学了。”
“沉溺于学习也一样，没什么区别，自己把自己关进牢笼，为了学习我放弃了一切，现在看来，古人说的‘过犹不及’真有道理！”高学力感叹道，“晚了，我们的人生都浪费了！”
“不对，”她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还来得及。”
老武放下卫星电话，转过头盯着小丽瓷器娃娃一般精致的侧面。
“我爱她吗？”他在心里面问自己。他又有点犯困了，但他现在不敢沉沉睡去，因为他怕醒来后再也见不到小丽了。
正想着，忽听得小丽惊呼道：“糟糕，没油了！”
汽油耗尽的时候，他们抵达了一个山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