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第二天,李跃就找柳随风说,老朱要请原校队的几个人聚一聚,有铸造的老叶,还有自控的小兰子,机械的小卫。柳随风明白,这主要是老朱要他帮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唠的也差不多了,老朱进入了正题。
老朱拿出一个小盒,和柳随风说:“承蒙上次帮忙,我给你带来一个小礼品。”
柳随风说:“老朱,你这是干啥。”
“大柳,我这不是给你的,是给梅华的。”说着老朱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红宝石胸坠儿。
柳随风说:“这是不是红宝石?”
“是啊,这就是红宝石。”
“我说老朱,这太贵重了,我决不能收,再说咱们是戴这个东西的人吗。”
“大柳啊,说实在的,我要是真给一个红宝石来谢谢你,那是不是太俗了,我这是仿制品。”
“啊,仿制品啊。”
“这可不是一般的仿制品,不是特别专业的人辨别不出。”
“你这有什么特殊哇?”
“反正今天没事,我就给你们讲讲故事吧。我姑姑的儿子,我的表哥,从小一起玩大的。他们邻居一个他叫大爷的人,家里古董特别多,我还跟我表哥去过他家,屋里的多宝格就非常大,上面摆的都是古董,那才是一小部分。表哥他们中学要去他家,表哥先去他家告诉他,他就让表哥帮他藏些。我表哥拿回来两大布袋子,后来,布袋子还回去前,我和表哥打开来看了,大部分都是破石头,中间夹藏着一些像宝石的东西。我表哥问他,你多宝格上那么多好东西不藏,怎么藏这些破石头?他就告诉表哥,从这些石头中能产生宝石。他非常感谢表哥,就问表哥愿不愿意学。表哥当然答应了,从此跟他学做宝石,还和他女儿接了婚,成了他的女婿,他就一个女儿,因此也成了他的传人。我表哥每年要去云南几次,每次都弄回来很多石头。”
“石头能变成宝石,现在化学也不行啊。”
“不是变成了宝石,真正厉害的人还是能看出来。但确实有秘法,决不外传,也是现代化学所不能理解的。”
“什么宝石都能仿制?”
“都能,但要用不同的石头。所以表哥每年要去买好多石头,这些石头里有些是真能开出玉来,不行的还能做原料。”
柳随风说:“我想让他帮忙看一块玉印,并请他仿制一个,行不行?”
“行啊。是什么玉啊?”
“我也不懂,是一个小印。”
“那哪天咱们一块儿去找他,他要是见到没见过的玉是非常高兴的,那就更没问题了。”
柳随风说:“那我得谢谢你了。”
老朱说:“你要真谢我,再帮我说说论文的事。”
柳随风说:“我想是这样,上次我不是都说了吗,王老师重点在断裂判据上面,你可在塑性区等效方面做文章。欧文不是提出塑性区等效裂纹增长吗?其根本错误在于,它违背了塑性区的出现将降低裂纹尖端最大应力的事实。原因是一开始断裂力学就以没有考虑尖端曲率半径的数学模拟裂纹出发,致使在分析裂纹尖端应力场时,为使应力平衡而进行了不正确的等效——塑性区的出现等效于裂纹长度增加,而正确的等效应是裂纹尖端曲率半径的增加。你考虑考虑,怎么样?”
“那具体怎么做呢?这样行不行,做一些不同裂纹尖端曲率半径的试件数据,然后把数据和计算的塑性区进行对比,搞出一条曲线来。”
“太好了,那就什么都有了。所有数据要给我一份,可以吧?”
“没问题。来,喝酒。”老朱确实高兴了。
大家又喝了两轮,老叶说话了:“大柳,你别光帮着老朱,我这也帮忙参考参考,我这也没有好课题,头疼呢。我那导师徐教授,大家都知道,学校里是有名的。没什么学问,只知道赚钱。前面两个研究生都出问题了,我真怕成为第三个。”
柳随风想了想,说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们蒋老师前年不是研制过古铜镜吗?”
“那也都告一段落了,怎么,现在还能搞出点儿什么花样?”
“能。你也来铸古铜镜,但是你要组成凹面的。你能做吗?”
“这太容易了,有什么意义?”
“我告诉你,你做成了以后,要给我做一块。”
“别说一块,几块都行,原材料没几个钱。”
“那么我告诉你。你们知道古人最早的火种是怎么来的吗?”
“天雷击树,或钻木取火。”
“还有什么?”柳随风看大家不吱声,就说,“用阳光。”
“那要用凸透镜,那时还没有。”
“但是有一种东西,就是我让你做的东西,它叫‘阳燧’。”
大家都说:“没听说过啊。”
柳随风说:“那就更好了。古书上有记载,我们搞理工的肯定不熟悉。这正好是我们项目的基础,要是大家都知道也没意义了。老叶,我有一块古铜镜,背面跟一般的不一样。你照着我的那个背面,正面做成凹形的,然后打光,找一个晴天,咱们把一张草纸点燃,你这个影响可能要超过古铜镜。”
老叶端起酒杯:“大柳,干。复古真是好事儿,事情既简单,意义又重大。”
柳随风说:“别忘了给我做几个。”
“你要几个,你说。”
“我要你做成几个不同凹度的,因此聚焦点高度就不同,这也是给你的论文增加内容。”
∞∞∞
钱老先生对柳随风和梅华的到来由衷的欢迎,钱君堂和钱君松也都在座。
柳随风首先开口:“钱老先生,有什么新的信息?”
钱老先生说:“是有信息,不过可能不是好信息。柳老师一直在主持这件事,所以还是请柳老师来做主。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听说有个叫孟兆康的人有一个和我们家一样的小印,而且那天又在杨家叫大家都看了,那就是说,我们家这个是假的了。因此我们也找了孟兆康,谈话中感到,他似乎不知道我们家有另一枚小印。”
柳随风抢着说:“我们没有告诉他钱家有小印。”
“但是我们只是想关心我们家小印是假的问题,对他是否知道我们家有小印没有在意。”
梅华也问道:“那还有什么问题?两个拿出来对一下就行了。”
“问题就在于,他要用阳燧烧我们家的小印,我们不敢。但是我们摸着他的小印感觉和我们家的不一样,而你们的小印我们也摸过,就有同感。”
梅华说:“这种感觉,我妈也摸出来了。”
“因此我们没有分辨出来。”
柳随风说:“这也没什么,据孟兆康说,制印的玉应该有三块,但是你们两个都是‘贵、爱、寄、托’,中心又都有‘弟’字,那必有一个是仿制品。孟先生自己都说了,有很多仿制品。”
“这都没关系,关键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后来孟兆康又出什么新招了?”
“不是当天,是后来孟兆康找不着了。”
“那不就没事儿了吗?还非要去找孟兆康啊?”
“咱们是不找孟兆康了,可是有人却找咱们来了。”
“什么人?”
“据说是美国的一个什么公司。”
“是罗朗公司吗?”柳随风赶紧问。
“不是。”
“噢,对了,是蒙尼基金。”
“也不是。他们说,孟兆康的那枚小印是他们在中国花了数十年时间找到的,当然孟兆康有份儿,但不属于孟兆康个人。”
“这和你们钱家有什么关系?”
“孟兆康和他们说,小印我们暂借来了。”
“这就是说,他们不知道还有一个一样的小印,因此孟兆康以你们家的小印顶替了他的小印,让这家美国公司来管你们要。”
钱老先生说:“这事儿要想说清楚是不容易的,柳老师你看怎么办,美国的公司可不是好惹的,都涉及黑社会。”
“你们怎么答复的?”
“我们说,我们找到孟兆康,把事情说清楚。没想到孟兆康跑了,怎么也找不到。”
“美国公司答应你们多长时间?”
“他们也不知道孟兆康找不到了,原定后天见面。”
“那你们再跟他们解释解释,怎么也拖他两三个月,咱们慢慢想想办法。”
∞∞∞
柳随风正在试验室里坐着,门被轻轻推开,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陈其娜。
“其娜,不像啊,怎么这么文静啊。”
“回来两三天了,就这么呆着?”
“怎么啦?不呆着干什么?”
“那我给你打电报白打了?”
“我问了陈老师了,他说没事儿了。”
“我想你不会那么苯吧,自己挑了事儿,就不管啦?我爸和我妈都打起来了。”
“什么?这我可不知道。”
“我爸能说吗?”
“那,王老师在家吗?我去一趟。”
“别让我爸知道。”
来到陈老师家,王老师正在家。
“王老师,现在是什么问题,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咱们的文章没人敢看,现在都是要实验报告类的文章,有点儿理论有点儿水平的谁敢给评。说对,将来错了怎么办,说错,将来对了怎么办?”
“有理论水平的有新思想的发表不了,实验报告满天飞,这科学还怎么发展?”
“你别说那些废话了,现在大学里,学术界还不都是这样,一切为了名,为名最终还是为利。你看吧,将来一定会有个全民造假运动。我这费劲扒拉的为了啥,还不是因为什么人都能当教授副教授,我为什么不行。所以,随风啊,再想想,看看怎么改改,能发表出去,不就差这一哆嗦吗。”
“我想是这样,咱们要说的是,欧文的塑性区修正是错误的,他的修正是塑性区出现等效于裂纹长度增加,因此断裂强度因子也增加。这就是说,裂纹尖端塑性区的出现增加了断裂危险性。而实际情况是,裂纹尖端塑性区的出现降低了裂纹尖端最大应力,因此降低了断裂危险性。”
“但是咱们怎么提出问题呢,又怎么设计试验呢?”
“现代断裂力学是建立在塑性很小的材料上的,因此裂纹尖端的最大应力是断裂根本,我们只要证明塑性区出现后裂纹尖端最大应力下降了就行了。”
“但是裂纹尖端最大应力是计算值,试验做不出来,而塑性理论又没有很好的数学基础,怎么计算?”
“最近新出了一种计算机计算方法……”
“你是说有限元?”
“对。现在有限元很时髦,一用它谁都买帐。”
“但是我哪懂啊!”
“我已经研究了一阵子,已经编了一个程序。最近学校从德国进口一台中小型计算机,欢迎大家前去试验。我已经在其上通了几次程序,估计最近就能完全通,到时候我给你数据。”
“我说数据是有限元计算的,人家能相信吗?”
“我把计算设计和程序都给你,你写到论文里。再说现在有几个深懂有限元的,即使懂,别人编的程序也没法看。”
“那个什么老朱还能跟我参乎吗?”
“他是做试验,哪有有限元牛啊。再说论述的角度也不一样,放心吧,这次准能行。”
王老师脸上露出了笑容,“随风啊,一会儿在这吃饭吧。”
“不,不,王老师你别忙活,我还有事儿。”
“行,那咱们就再唠唠。你的那个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样人啊,我不信她比其娜还强。”
柳随风说:“其娜确实是女中龙凤,但是其娜不一定看得上我,我也不敢高攀。”
“这可是你说的,等其娜回来我就问问她。”
“哎,别,别,你千万别和其娜说。上次就找我去闹了,既然已经和梅华定了,就别让其娜再来闹了。”
“其实其娜的性格也不是风风火火的,那是她的一种掩饰。自从上次和梅华比过跳舞,现在文静多了,说话声都小了。我有时候也怪我自己,没有抓紧这事儿。我觉得,哪有能比得上其娜的,那个什么路翎啊,陈小雨啊,夏晚卿啊,小吴就更不可能了。”
“比我强的人有的是,你还怕其娜找不着好男人啊?”
“其实我心里就是看好你了,没缘份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