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六兔”仍然留在笼子里,人们鱼贯而入,每人花五角钱来看他们一眼。赫尔克里士先生已经把比恩夫妇和本大叔送回家,但比尔·旺克斯不得不帮助布默施密特先生为主要节目做准备工作;佩珀康太太答应留一段时间,负责收入场费。
“哎呀,警长,”她见他们过来,便说,“但愿你们已经把小赫伯特关起来,让他不会再干坏事。”
“肯定不会了,”警长说,“为了他的健康起见,我们已经送他去作一次小小的旅行。”
“但愿这是一次漫长的旅行。”她回答说。
倒不是我何时
对加布尔的健康很感兴趣。
警长以疲惫的声音回应:“是的。”
弗莱迪说:“我很高兴,是你在这儿,佩珀康太太,而不是别人。火星人已经答应暂时接替‘侠义六兔’,我们打算把他们偷偷带进来,把‘侠义六兔’偷偷送出去,而又不让布默先生知道。布默先生是个再诚实不过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在展出假火星人,他会把事实真相告诉大家,在报纸上表示歉意。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很可能会毁了他的名声。我们一定要保护他。因此,我们会对他说,也对来看马戏的人说,现在天气暖和了,火星人已经脱掉了红衣服。”
“还刮掉了红胡子。”金克斯插话说。
弗莱迪说:“没错。”
“还削掉了长鼻子。”迈克说。
“哎呀,”弗莱迪说,“兔子的鼻子比老鼠的短,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呀。我敢打赌,谁也不会哼一声。这些人以前大多没有来过这儿。”
于是,他们让兔子把红衣服脱了,跟睡衣一起挂在钩子上。然后,又把他们偷偷送了出去,把真火星人偷偷带了进来。不出弗莱迪所料,谁也没有注意到不一样。只有一个女人说了几句。她以前来过这里。她说:“我记得他们的肤色没有那么黑。我想,以前我也没有注意到那第三只眼睛。”但是,她没有说出去。
一切似乎进行得很顺利,所以弗莱迪让咔嗒·咔嗒用飞碟把他和“侠义六兔”送回农场。金克斯起初不打算回去,但后来改变了主意。“我挺喜欢这种交通工具,真的挺喜欢,”他说,“我想,等新的型号出来,我一定要弄他一台。回家,詹姆斯!”他一面对咔嗒·咔嗒说,一面爬进飞碟。
农场里传来了坏消息。西蒙从鹦鹉笼子里逃跑了,他弄坏或咬坏了两根铁丝,然后把铁丝折断,从窟窿里钻了出去。凌晨时分——大概是在西蒙的领导下——老鼠们从格里姆比房产出动,袭击了比恩先生的菜园。这完全是一种蓄意破坏行为:除了几个小萝卜以外,蔬菜还没有长到可以吃的程度。他们把地面以上的部分全都咬断了。
大约一年以前,动物们成立了第一动物共和国,选举威金斯太太当总统。他们征集了一支军队,成功地对老鼠打过几次重大的战役。老鼠们曾以格里姆比房产为司令部,后来虽然放弃了,但房产还在,现在他们又搬回去住了。之后,第一动物共和国解散了军队,只保留一支小小的仪仗队,完全由兔子们组成,以应付紧急情况。这支仪仗队还在5月3日担负保卫总统的责任,这一天是第一动物共和国的国庆日,总统要发表一年一度的演说。也是在这一天,以及其他几个公共假日,他们还要升国旗。
这条规定有个例外。要是发生全国紧急情况,希望召开全体公民大会,国旗就在谷仓上空升起。只有根据行政命令——也就是说,只有根据威金斯太太的命令——他们才能这么做。在那种情况下,还要举行好多仪式。光把发生的全国紧急情况告诉威金斯太太,这是不够的;弗莱迪必须把全部情况以适当的形式写在纸上,派信使送去。然后,国旗冉冉升起,仪仗队集合完毕,立正站着。接着,威金斯太太发表正式讲话。
有的动物认为,这种仪式完全是浪费时间。他们把它称做繁文缛节,说这毫无意义。威金斯太太虽然不大聪明,但很有常识。她知道,总统的命令非得要有完善的仪式才能发布,要不然动物们会说:“哦,她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威金斯太太,我们不必照她的话去做。”
所以,这一次国旗又升起来了。不出半个钟头,农场里的每只动物和鸟儿都知道了这件事。看到国旗的动物,把消息转告给没有看见国旗的动物。晚上七点半,他们拥向谷仓,谷仓很快就挤得满满当当。要把参加这次集会的杰出人士全部罗列出来,要花上好多时间。除了住在谷仓院子周围的动物以外,在场的还有猫头鹰老惠布利和他的侄女薇拉、猫头鹰所罗门大叔、大熊彼得、大树林的野猫麦克、青蛙西奥多、许多来自边远林区洞穴的动物,以及邻近农场派来的几个小小的代表团。每根椽木上都坐着鸟类,翅膀搭着翅膀;还有几百只小动物——有老鼠,有兔子,有松鼠,有臭鼬,连豪猪塞西尔也来了。当然,塞西尔爱参加会议,是因为别的动物总是为他留出很大的空间。里欧也在场,是咔嗒·咔嗒驾着飞碟把他送到农场来的。
像往常一样,会议以动物们高唱进行曲开始。这首歌的歌词如今每个小学生都非常熟悉,因此这里没有记录下来。接着,由于时间还很富余,大家就把查尔斯叫来发表个演说,开始今天的会议。
查尔斯的演说气势磅礴,极其动人,用了好多冗长而华丽的词语,凡是听过他演说的动物,几乎都会感到热血沸腾。到底为什么感到热血沸腾,谁也说不清楚。你事后仔细一想,根本搞不清他讲了什么。但是,动物们很爱听他的演说,这些演说也确实很有用处。每当查尔斯坐下来——或者给拉下台,就像有时候发生的那样——弗莱迪或威金斯太太就会提出行动方案。这种热血沸腾的场面可以维持到会议结束。这是大多数演说的真正目的。
“女士们,先生们!”查尔斯开始演讲。
“今晚把大家召集到一块儿,召集在第一动物共和国的光辉旗帜之下,是因为出现了一场严重危机。我们这个国家是由生来自由的动物、鸟类和虫子组成的。这场危机不但威胁到我们作为一个国家的存在,而且还威胁到伟大的比恩农场的整个未来,威胁到农场高贵的主人比恩先生和比恩太太。
“我们发誓要维护和保卫我们这伟大的共和国。我们对比恩家族负有责任,怀有爱心和感激之情,因此有义务在比恩家族的古老堡垒和一个残忍而顽强的敌人之间,用我们的身躯筑起一道活的盾牌。我们必须挺身而出,我的朋友们——我号召大家竭尽全力,奋不顾身,狠狠打击那个敌人,把那个敌人碎尸万段。”
讲到这里,听众中响起经久不息的欢呼声。等欢呼声终于平息下去以后,查尔斯压低嗓音,用谈话的口气接着说:
“我们确实很幸运,今晚和我们在一块儿的有两个——我想,我这么说也不怕别人反驳——全太阳系最强大的团体的代表。首先是我们的老朋友里欧,他是兽中之王,是我们多次艰苦卓绝的战斗的盟友。他代表布默施密特的‘全无双马戏团’。”
这时候,里欧站起来,不大自在地鞠了个躬。
“其次,”查尔斯接着说,“是一位新朋友。你们许多人对他还不大熟悉。而我,作为一位父亲,对他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是他和他的同志们冒着生命危险,从安德顿克的罪恶房子里营救出了我两个亲爱的孩子。我的妻子和我自己为失而复得的两个心肝宝贝而欠下的情意,是永远永远也还不清的。我指的是来自火星的使者咔嗒·咔嗒阁下。”
韦伯太太在那位火星人的肩上坐着,把这话翻译给他听。咔嗒·咔嗒站起来,优雅地挥动一下触角,表示确认。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查尔斯从翅膀底下掏出一块小手帕,抹去眼睛里的一滴眼泪——这块手帕是他专门为这个目的带来的——然后接着往下说:
“因此,我们第一动物共和国有了盟友,如果发生战争的话——战争恐怕是要发生的——我们的盟友当中不但包括凶猛异常的狮子和老虎、毫不留情的犀牛和河马、残忍的鬣狗、好斗的大象,而且有火星人这样的战友。想一想啊,我的朋友们:火星也是我们的盟友啊!哎呀,天上的星星都会为我们去打仗!”
“我们去跟谁打仗——跟字典吗?”一个粗鲁的声音说。查尔斯抬起头,朝那椽木看了一眼,只见老惠布利在用那双望而生畏的黄眼睛盯着他。
查尔斯也朝他瞪了一眼。“你们刚才听到的,我的朋友们,”他说,“是我年迈而又聪慧的同事老猫头鹰惠布利的声音。和往常一样,他想以冷嘲热讽来捣乱会场,挑起不和。我们这次会议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考虑一个办法,击退一个凶恶敌人的进攻。”
“跟谁?”惠布利说,“跟谁打仗?”
查尔斯开始有点儿发急:“怎么回事,你坐在那儿说个不停?快回林子去吧,要是你……”
“跟谁打仗?”猫头鹰打断了他的话,“我在问,我们要去跟谁打仗!你没完没了地大谈敌人,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们敌人是谁。你打算什么时候讲个明白——在接下来的部分吗?”
查尔斯发火了:“要是你再不闭嘴,让我来说话,我就告诉你吧!是老鼠!敌人就是老鼠。他们就盘踞在我们的边境地区,已经对我们领土的纵深地带发起突然袭击。难道我们就干坐在这儿——袖脚旁观——或者是袖爪旁观……”
“别忘了袖蹄旁观。”惠布利插话说。所罗门大叔也哧哧地发出一阵嘲笑,“也许,”那猫头鹰说,“你倒不如用个集体名词,讲得笼统一点儿——比如说,‘坐观成败’。”说完,他又哧哧地笑起来。
“哦,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要是查尔斯真的火了,他就讲不下去了,“你们猫头鹰让我感到恶心,你们老是……”
“我来解释一下吧,”威金斯太太打断了他的话,“查尔斯已经说过,这一次又是那些老鼠——西蒙和他的团伙。”她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形势。“现在,”她说,“我要提醒大家,几年以前,这些老鼠一度占据了那座房产。我们发起进攻,打败了他们。然而,当时那栋房子还在,如今只剩下个地窖。老鼠们肯定已经掘壕固守。我们要是发起进攻,只会把他们赶进洞里——这些洞穴很窄,我们无法追进去活捉他们。因此,看谁有什么办法?”
查尔斯受到猫头鹰的粗暴对待,心里很难过。他跳上那辆旧旅行车的挡泥板,喊道:“我有!我有个办法,这是唯一能和光荣的第一动物共和国相称的办法。什么!我们的国家这么强大,难道会容许一帮子卑鄙的老鼠强盗蔑视它的权威?我们不会像过去那样,彬彬有礼地站在一旁,听任这帮子强盗掠夺和毁坏我们广阔的土地。不会了!我们宁可戴着镣铐在格里姆比房产的地牢里受煎熬。我是说,我们宁可倒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也不愿向敌人卑躬屈膝,缴械投降。我要求马上向格里姆比房产发起进攻!我要求马上投票表决!我公开把主和派称做胆小鬼、懦夫!”
弗莱迪朝威金斯太太看了一眼。“这老傻瓜!”他听见动物们开始发出狂热的欢呼声,便生气地说,“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许多鸟儿、老鼠和兔子反正知道自己不会参加战斗,他们都会投票赞成发动进攻。”
事情果真如此。
“呸!”老惠布利厌恶地说,“走吧,薇拉。你走不走,所罗门?”说着,三只猫头鹰悄悄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凡是提交第一动物共和国全体大会的事情,总是要通过表决来决定。在通常情况下,比较聪明和头脑比较冷静的动物会对这类事情认真讨论,注意不会草率作出决定。但是,决定一旦作出,反对的人就毫无办法了。查尔斯已经迫使大家就这个问题表了态。成功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在这时候喊道:“要是我们任命的领导人畏缩不前,我的朋友们,我决心亲自带领你们上阵!没错,我要用这喙子,用这两只爪子,向敌人发起猛烈的攻击。你们是了解我的,我的朋友们;你们知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你们知道桥上那次大决斗的事儿。跟我来,我的朋友们,我的尾巴毛飘扬到战场的哪儿,你们就跟着我到哪儿,跟着我走向胜利。”
他本来会接着往下讲,但亨莉埃塔听他不停地吹牛,反复提到那次跟老鼠的战斗,她已经很不耐烦。她跳到他的身边,用翅膀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把他从挡泥板上打下来。“你这老啰唆鬼!”她喊道,“快闭上你的嘴,让有理智的人上来说几句,要不然你的尾巴毛肯定会在战场上空飘扬,不过不会长在你的身上了。你这可笑的吹牛大王!”
于是,弗莱迪站起来。他设法让听众保持安静,说对地窖的进攻不得不推迟三天。在此期间,他希望大家想想办法,尽量避免流血冲突。大家被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