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鼠名叫伊兹,是西蒙的一个儿子。跟他的谈话并不很成功,谈话几乎马上变成了互相辱骂,虽然骂得比较客气。伊兹说,他希望吝啬鬼老比恩先生身体还好。“据我对他的了解,我想,”老鼠对弗莱迪说,“他从来不会给你吃饱。不过,我看得出来,你还是——要是我可以这么说的话——努力成为猪的样子。你哪个部分都是鼓鼓囊囊的;我敢打赌,你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瘦肉。”
弗莱迪说:“谢谢,你真太关心了。比恩先生身体挺不错。我相信,那位邋里邋遢的老贼——你的老爸——身体也好?他那窝令人讨厌的孩子呢?当然也包括值得敬重的你自己。我很高兴洗耳恭听。你们被撵出这房子以后,将会比较容易存活下去,最后准能找到个新家——一个远离这儿的新家。”
“谢谢你这么说,”伊兹回答说,“不过,我们当然不打算离开这儿。我们倒认为,比恩一家子——当然包括你和别的动物——将会发现,你们自己去找个新家——怎么说呢,会过得更愉快!这种可能性要大得多。等我们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以后吧。”他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你要知道,我的父亲已经买下大树林。他是大树林的主人。加布尔先生把它从马格林先生手里买了下来,我的父亲又把它从加布尔先生手里买了下来。”
弗莱迪根本不信他的话。“你的老爸真倒霉啊,”他说,“但愿他买这林子没有出大价钱。要是他被撵了出去,加布尔先生肯定不会把钱还给他的。”
伊兹终于发火了。“哦,闭嘴!”他咆哮着,“你给我滚出去!难道你没有看见那块牌子?你擅自闯入我们的地盘,我们可以叫人把你抓起来。”
“要是我们没有搞破坏,你也不能那么做,”弗莱迪说,“法律上是这么说的。”
“呸,”里欧说,“我们偏要搞点儿破坏,看他拿我们怎么样。”他把大爪子闪电般地伸了出去,把老鼠往石头上一按,“别乱扭呀,要不然我就把全身的分量都压在你身上。哎呀,那样的话,他们就不得不拿起翻烙饼的铲子,把你从这石块上刮下来了。”
伊兹气得吱吱乱叫。
“你会为你这种行为感到后悔的!”他说,“要是你认为可以随便闯入别人的财产,还这样动手乱打人,那么你就等着瞧吧。我们会向州警察投诉。这财产是我们买下的,花的钱是我们自己挣的,是在——哎呀,这钱我们挣得光明正大……”
“你们一辈子没有挣过一文钱,”弗莱迪说,“你们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你说,这财产是你们用自己挣的钱买来的。你以为我们会相信这种鬼话吗?”
“哎呀,真是这样的。你让这大恶霸放我起来,我给你看那份文件,它可以证明这一点。那样的话,你们也许可以离开这儿。”
里欧朝弗莱迪瞥了一眼,弗莱迪点了点头,里欧放了伊兹。老鼠匆匆走下扶梯,过不多久拿回来一份文件,把文件往地上一铺。“这是这块财产的契约,”他说,“无论是偷了它还是撕了它,都不会对你们有好处,因为文件已经复印,在中心镇存了档。”
“嗯,”弗莱迪一面看文件,一面开始念,“‘本契约……甲方H.加布尔,乙方老鼠西蒙,以此为证明’ ……嗯,是呀……‘乙方支付一美元,甲方正当、合法’ ……是呀,看来没有问题……‘那块名叫大树林的全部地产’ ……是呀,这儿是加布尔的签字,底下有证人的名字,手续完备。哎呀,我要说,”弗莱迪回过头对他的朋友们说,“文件看来很规范。”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呀,这个问题我们不得不考虑一下。这是因为,”他接着说,一面朝伊兹狠狠瞪了一眼,“要是你认为,比恩先生会容许一帮子强盗住在他农场的路对面,那你就错了。我个人认为,纽约州的法律不会允许老鼠拥有财产。即使允许的话——哎呀,这样说吧,我认为,你们在这儿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很开心。”
“肯定不会,”金克斯说,“在这片火烧过的林子里——天哪,黑咕隆咚的,可能有四十只黑猫藏在这儿,离这房产不过几英尺地方,而你们根本看不见他们——不过,四十只黑猫也许不会——可有一只肯定会——守着,等着,没日没夜地出没在这一地带,等着扑过去!”说完,他朝伊兹扑了过去,把他按翻在地,开始在他身上呵痒,“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钱买这地方的,嗯?你回答这问题,我就放开你。”
“哦——呀!”伊兹尖声大叫,“嘻,嘻嘻!放开我!”
金克斯停了片刻。“他的男高音不如西蒙那样清脆悦耳,”他对弗莱迪说,“高音区很弱嘛。我真怀念他老爸发出的那种银铃般的声音,真清脆啊,当你用爪子刺进他身子的时候,就这样……”
伊兹扭着身体,尖声乱叫。金克斯问:“怎么样——你们的钱是从哪儿弄来的?”
伊兹只是叫个不停,并哧哧地笑。弗莱迪说:“放开他吧,金克斯。我知道西蒙是从哪儿弄到的钱。快,我们在这儿就到此为止吧。”
里欧低声说:“可是,是不是去地窖,把他们撵出去?”
弗莱迪摇了摇头:“那儿有好多不要命的打手。比你那埃贾克斯的小妖怪还要厉害得多。反正这么做也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
他们回到农场。弗莱迪说:“听着,我们首先要让布默先生摆脱困境。凡是会使人们产生丝毫怀疑,认为火星人就是老鼠的事,我们都不能做。我们要做的是把他们撵走,而又决不能让别人猜到他们原来都是老鼠。”
“可是,只要老板和公众都认为他们是火星人,他们就会留在马戏团。”里欧提出反对意见。
“我认为,这个问题可以解决。”弗莱迪说,一边朝两个朋友瞥了一眼。看到他们正用迷惑不解的眼光盯着他,小猪认为,他得到了他们非同寻常的尊敬。于是,立刻摆出一副大侦探的样子——这种样子是很难描绘的:他翘起下巴,显得十分坚定,还尽量使眼睛显得像老鹰那样敏锐——这对猪来说是不大容易做到的,因为猪的五官不是长在一个平面上。但是,他确实有点儿乔治·华盛顿和温斯顿·丘吉尔加起来的味道了。
“这个案子,”他说,“是我整个生涯中经手的最离奇的案子之一。在通常情况下,破一个犯罪案子,揭露全部事实,追查那个坏蛋,把他绳之以法,这些都是我的任务。然而,这次恰恰相反。我们已经知道全部事实,我们已经追查到那个坏蛋——而现在我们不得不掩盖那些事实,保护好那个罪犯。说实在的,对一位熟练的侦探来说,这是一项非同寻常的任务。然而……”
“听着,猪儿,”金克斯说,他开始对这种滔滔不绝的分析感到厌烦,“这种啰里啰唆的话还是少说几句。你打算怎么干?”
“哎呀,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弗莱迪说,“加布尔通过这种办法或那种办法跟西蒙搭上了关系,安排了这宗火星人生意。要不然就是西蒙出的点子,他的脑子要比加布尔的好使。他们在兰克斯堡上演飞碟特技表演,因为马戏团就在那儿。几乎可以肯定,布默先生听说了火星人登陆的事儿,因为事情几乎就发生在他的隔壁,于是他就想把他们弄进马戏团。哎呀,老鼠们跟加布尔做了什么交易,我不清楚,但他们肯定平分了门票收入,而且加布尔肯定答应为他们买下大树林。”
“可是,他们干吗想要大树林呢?”金克斯问。
“他们在比恩农场住过很长时间,”弗莱迪说,“他们回来过好几趟,获悉我们要把他们撵走。他们本可以在别处安顿下来,但是,他们总是想要对我们实施报复,对比恩家族实施报复,因为我们驱赶他们。我隐约感觉到,他们认为,为了返回谷仓,他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也许他们真的认为,他们能把比恩家族撵走。他们以前有过一次尝试,你是知道的——他们在伊哈先生的帮助下,确实把菲尔莫尔太太撵出了旅馆,还记得吗?你们都清楚,他们手里有钱,还有加布尔的帮助,他们真有可能把事情办成。这件事,他们已经筹划了好几年。
“不过,我倒有个主意。到我的书房去,我们再把这事儿商量商量。”
于是,他们去了。在下午的剩余时间里,一直在商量。他们对计划作了某些修改。接着,晚饭以后,他们召集农场里的全体动物开了个大会,弗莱迪作了个报告。
首先,他扼要地讲了讲形势。大家听后一致同意,必须保护布默施密特先生,即使这意味着要推迟把老鼠撵走的时间。接着,他说:“这一切怎么付诸实施呢?我倒有个主意。我要号召一大批动物,他们的爱国主义和勇气是路人皆知的。我要号召他们挺身而出,提供服务,为撵走那些老鼠出力。我要号召‘侠义十兔’挺身而出。”
“侠义十兔”是个俱乐部,完全由兔子组成。他们组织起来是为了吓吓某些大动物,一开头只是玩玩的。他们把耳朵往下一扎,伪装好后,夜里就埋伏在路边,等待合适的目标出现,然后挥舞着明晃晃的马口铁小刀,冲出去围着目标跳一种战舞,一面舞动刀子,一面唱着战歌。今天晚上,他们显然有所准备。弗莱迪一叫,他们旋即走上前来,在谷仓中央翩翩起舞,并开始唱道:
我们是侠义十兔,
一次次向你发出警告。
写信,打电话,只是为了告诉你,
别来打扰我们,要是不想找麻烦的话。
我们的胃口很不错,你这样的食物,
我们最爱吃,无论是烤,是炖,还是煮。
因此,你要千万小心,别碰我们一根毫毛,
要不然你的大名会上下礼拜的菜谱,不信就等着瞧。
唱完跳完后,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弗莱迪说:“谢谢,先生们,表演非常精彩。现在,我要挑选一名志愿者,去执行一项可能很危险的任务。你们谁愿意挺身而出?”
“侠义十兔”一齐走上前来。
“很好,”弗莱迪说,谷仓里掌声雷动,“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不过,我认为,嗯,应当选23号侠兔。我相信,他是‘侠义十兔’的首领,难道不是吗?”
23号侠兔向前走了一步。“准备完毕!”他爽快地说。
“很好,”弗莱迪同样爽快地说,“现在,女士们,先生们,我公布一下我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