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找到了?”
日游人听不见那几个字,微微一愣,但下一刻,她就见到,石中人忽然把手向着潭水之中伸出去了。
于是无视了天地的规矩,无视了岁月与光阴,无视了宇世与宙光的距离,无视了一切,甚至不管天上与大荒的隔阂。
不论那是不是在梦中。
“这是新的道路,原本让鬼雨欺骗光阴而我超越岁月,最后我吞掉鬼雨就是证道,但现在,却只要让那柄剑杀掉清静传人,就结束了。”
石中人喃喃自语,情况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巨阙永驻世间,依靠这把剑,可以证道。”
“但是握剑者必为至人,至人无情无欲,无义无信,无想无意,只有一道念头存续,这念头所想的是什么,则归咎于持剑者本身。”
“能入至人而不迷失者,唯有太上清静之身,三我不失,一切皆不失。”
“龙师失本我,越客失道我,故而皆错,如以真身入妄境,更是大错。”
涟漪泛起来,那只手确确实实的,压入了鬼雨与李辟尘交错的梦中,而后,出现在了两个人的头颅之上。
如提线木偶,如操纵傀儡。
牵丝戏,三尺台。
“这是两条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这是两个人,一个是善,一个是恶,但我,全都要。”
.......
“巨阙?!”
李辟尘的瞳孔猛然一缩,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这一出,已经“死去”,或者说暂时死去的鬼雨,和僵尸一样的突然活了过来,随后强行拔出了自己的一把清静剑,随后,那上面出现了巨阙的第一个字?
这发展有些问题吧?
骂归骂,想归想,眼前的梦幻正宛如真实,那柄巨阙....或者说“巨之剑”,虽然并不是完整的巨阙,但好歹也已经映照了其中的一个字,故而拥有部分的浩大伟力!
四百清静剑的枷锁正在逐渐破碎,从第一柄剑上,出现了刺目的裂纹。
此时的鬼雨似乎非生非死,或许正是应了清静经中所言——观空亦空,空无所空!
“麻烦了。”
眼前的这个场景,不论是施展什么神兵妙法,或许都没有用处。
巨阙剑的力量,没有谁比李辟尘更明白,天上天下,过去未来,无物可挡!
若非巨阙,龙师当年也不会有能力杀了那么多大圣,让天上天下白骨成河!
若非巨阙,当年第二位剑主越客也不会被某些人刻意埋葬,消除他的记载!
鬼雨陷入空境,他举起了那柄剑,而后,对着李辟尘猛然斩下。
于是这片原本属于他的梦幻被撕裂了,天条的权柄在巨之剑的威力下脆弱的如同黄纸,高天在崩塌,梦之宇世也在破碎,寸寸崩毁!
天地权柄再度被剥夺!
这太快了,李辟尘差点就被斩中,而且在瞬间就失去了对这片白世的掌控!
东皇钟庇佑李辟尘,炁息扩大,如天界门户般矗立,然而依旧被这一击斩中,顿时那显化出的天界之门便轰然崩毁了。
而东皇钟上,也留下了一个难以抹消的深邃剑痕!
纵然是红尘所铸的宝物,也不能抵挡巨之剑,但也幸好这仅仅是巨之剑,若是真正巨阙重现,不要说东皇钟,便是天根无名,无欲大帝,乃至湛苍刀,拂琼剑,都要被一分为二,直接暴死!
不可阻止的撕扯力向后镇压,滚滚浩荡五尘之炁如同洪流,从宇世达到尽头,坠入宙光之中。
鬼雨的身子在摇晃,如同走肉行尸,四百清静之剑已经有三百柄崩毁了,他那哭丧的脸,这只是一种神情,事实上并没有任何的情感夹杂其中。
他再度挥剑。
李辟尘的袖中飞出图卷,十方白画叠加,但依旧被一剑斩开,而后无数拳影出现,但亦被洞穿。
剑劈肩头,梦幻中遭遇重创。
而后紧跟着,又是一剑斩来,鬼雨的身上,灵气在流逝,他越发的迟钝了,此时就好像变成了傻子,唯一知道该怎么做的,就是挥剑。
李辟尘的半个身子都被巨剑之光擦中,顿时被抹掉了。
琉璃梦幻汇聚,扭转乾坤,把之前被抹掉的半身重新变化回来,仿佛在一定程度上倒退岁月,但这是因为在梦幻之中,如果是真世的话,除去滴血重生,耗费精气,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现在,李辟尘已经极度虚弱,连续经历两场大战,对手还都不是一般人物。
之前自己刚刚引动过巨之剑,现在转眼就到了敌人手里,李辟尘不由得感慨,当真是天道无常,世事轮转,没有绝对的幸运可言。
就如同鬼雨料不到清静经,自己也同样没有想到巨之剑。
风筝剑匣轻动,天丧天禾天望飞出,三剑护主,然而这股战欲再一次引动了空无状态的鬼雨,这个家伙把手中的巨之剑再度抬起,目标依然是李辟尘。
“可纵然是仙道天剑也难以抵挡巨之剑.....”
三剑上升起三道流光,那是三剑的神通,但没有天阿,四剑缺一,威能大打折扣。
七杀刀飞出,此时自动补全四剑缺口,但它的威能依旧难以与巨之剑比拟。
巨之剑的啸声应事而出,于是三剑皆暴退飞开,七杀刀被贯穿,打出了裂纹,摇摇晃晃,一头栽在梦幻的净土之中。
古往今来最大的危机,李辟尘念诵清静经,然而那话语出口的下一瞬,便立刻止住!
因为巨之剑上,随着自己的念诵,后面居然出现了隐隐约约的第二个字!
阙!
虽然还没有完全浮现,但这几乎是让人崩溃的,清静经呼唤来了巨阙剑,但这兵器却要杀了自己?!
刚刚从鬼雨手上夺去了他的梦世权柄,这立刻,自己的天威就被夺走了?
“是了,那是清静经中文字所化的剑,鬼雨陷入空境,并不是活着,但也并非死了!所以....他成了比我还要适合的剑主?”
李辟尘苦笑起来:“谁能想到,古往今来的最强之剑,居然成了白痴手里的利刃?”
几乎已经走到油尽灯枯的地步,清静经也不能念诵了,李辟尘倒是真没想到,这第四位巨阙剑主,居然是被自己一手造化出来的。
“你这是逼着我去死啊。”
李辟尘叹息,毫不犹豫,到了这个关头,必须要祭出果子了。
准备吃掉!
穷桑道果,依照罗女所言,能把一切不可能化为可能,可现在自己被困在空无梦境之中,法力几乎消耗殆尽,那巨之剑甚至压制了天帝的权柄!
鬼雨即将抬起剑,身上的清静剑还有最后一柄!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停止了,天灵上有一只石手压了下来,深深的扣入,嵌进了鬼雨的头颅。
同时,李辟尘的头顶上,亦出现了一只手。
但这只手没能落下来,被突然折断了。
.......
明明只需要操纵这两个人,让巨阙真正重现,就能够收获这枚果子。
纵然这个鬼雨,只是那只“母虫”产下的“子虫”而已。
这一切的行为是鬼雨自发的,他所认为了解的一切,故而自我选择进行着一切,虚假的传人正是母虫挑选的子虫,醉花天子以前亦是,只不过后来摆脱了。
而这些变化,石中人是没有去干涉的,事实上,在众生的认知之内,他应该已经逝去了,并且出现在鬼雨之后。
除去那些老不死的古老大圣外,不会有人记得,他是太古时代的人物。
用如梦令限制了鬼雨的部分念头和记忆,傀儡操纵着傀儡,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石中人,他才是带着剧幕人偶的那个——戏法师。
所以鬼雨不论选择什么未来,其实都是在石中人的掌握之下。
未来恒定,这是一场试验,而白鼠,蛊虫,就是鬼雨。
作为母虫,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死掉。
醉花天子的死,黄粱乡的震颤,正是鬼雨醒来的征兆,他苏醒了,故而带着,深潭内出现了狰狞的脸孔,而石中人也同样醒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准备收去清静传人的时候,被干扰了。
日游人拉扯着那只手,她似乎看出了石中人要对天上人不利,但这点力量,对于石中人来说微不足道,轻轻弹指,日游人便翻着跟头跌到了潭水边上。
这位天帝之女吃了一口的灰,但下个瞬间,她就被一只胳膊抱起来,抗在肩头上。
这让石中人真正警惕与烦躁起来,他看见,那是个乞丐。
而且这个乞丐伸出了手,在抱住飞出去的天帝之女的同时,也把石中人的手臂折断了。
“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就在这里,当真是厉害,正大光明的瞒过了所有人。”
乞丐咧开嘴,看向石中人。
“住手吧,三更,你杀不死那个孩子,如果你动了他,梦祖就不会再偏向你了。”
“你已经失去了梦祖的期待。”
吞天大圣眯起眼睛:“还记得当年下的那盘棋吗?”
石中人点头:“记得,那是我从过去出手,和你下的。”
“故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三更,才是真正的梦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