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进笙与凤自荣几乎是同时轻呼出来,他们都知道这个叫羽骁的人,就是燕州知府的独子,而且还是天弘法师的得意门生!也是他最青睐的九弟子,天赋秉异,是被视为唯一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人选!
天弘法师何许人也?他乃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法高人,灵境山天宫门掌教!门下九徒各个身怀绝技,单单随意拿出一个名字,就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世武林高手。
就拿大弟子鸣凰老祖来说,据传也是一位与天同寿的得道高人,而旗下掌管的鸣凰九峰乃南渊帝国西部的一个狄族宗派,其实力之大,辐射方圆之广,堪比郡国。
鸣凰老祖敕封九峰尊使,分别掌管九峰,九峰尊使亦是各个技艺精湛,称霸一方!
许忘惹上这档子事,已经不是一命偿一命这么简单的问题了,黑白两道最具权力及武力的两股力量,都将会让许忘付出碎尸万段的代价!
许忘对他们的惊恐显得很不以为意,径自向凤自荣问道:“凤九这趟任务是你吩咐的?”
凤自荣尽管很自责,但对许忘的语气感到异常不满,“凤九的死我有责任也很难过,但你别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六扇门的人做事哪一个不是把脑袋放在刀刃上?”
许忘看着这个铁石心肠的上司,居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今之际是怎么查出真相,凤九不能白死。”凤自荣在悲痛之余,极力保持自己的理智,“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她留了一份遗信在磐城宋家。”
“你拿到了吗?”
许忘摇头,又将当日杀羽骁等人的缘由来龙去脉都述说了一遍。
“一步一步来,天宫门的底细我们不懂,那就先对付羽文台!这事的起因其实由刘承畴挑起,我们不得不拉上他共同商议。”凤自荣在听完许忘的故事后,依旧很理智的应对。
许忘“哼”了一声,心中道,“此厮反复小人,不足与谋!”
凤自荣见许忘一脸的不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说道:“你莫要冲动,我与刘承畴曾在邯州十几年的同僚生涯,非常了解他的为人,这人嫉恶如仇,深谋远虑,绝不非是阴险狡诈之辈,你定对他有些误会。”
许忘对刘承畴的苦衷岂有不知,但他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惜牺牲手下人性命为手段的处事方式,让许忘极难认同,而此时他对刘承畴的不屑根本原因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对付羽文台更好的方式!
王进笙点头道:“是该当以大局为重。”
凤自荣继续道:“羽骁的死因羽文台不会立马调查得出来,我传信给刘承畴说明利弊,在这期间内刘承畴会尽可能协助你收集羽文台的一系列罪证,待时机一到,王大人可以协助我们亲自面见大理寺卿冯大人!到那时,即便羽文台查出了自己儿子的死因,也没能力来对付你。”
王进笙微微点头,紧而又皱了下眉头,道:“老凤,你的计策我认同,但这当中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羽文台还没有查明真相?如果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你让许忘再回燕州府就职,那不是往虎口里塞吗?”
“说得不无道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刘承畴已安顿好所有羽骁旧部,但难保有些人敢涉险告密,或者口风不紧。”凤自荣又心中矛盾起来。
许忘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凤自荣奇道,“难道你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了?”
许忘道:“我这次回杏州的主要目的,就是能让王大人送我进皇城面见圣上。”
话音刚落,王进笙与凤自荣二人不由得以奇异的目光相看了一眼。
王进笙顿了半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现在不说我被都使暗中监控出不了城,就算能进京,以圣上目前的境遇来看,也未必帮你对付的了羽文台。”
许忘当然知道三法司才是真正控制整个南渊国司法大权的部门,现在的皇权形同虚设,即便是天子如没有十足的证据,也无法对羽文台进行定罪,何况燕州府在整个南渊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身为燕州知府的羽文台独揽行政、司法大权,并且拥兵自重,皇帝都畏其三分。
“只要能够面见圣上,我自有办法对付羽文台。”许忘继续道,“但既然王大人帮不了这个忙,那我只能靠我自己了。”他本想着如果有王进笙的协助,面见皇帝更是锦上添花,如非这样,那也只能在路上多遇上一点小麻烦。
许忘说完这句将要往门外走,忽被凤自荣叫住,“许忘,秦司寒现正在北上的路上,如能与你相遇上,我相信他能帮到你。”
秦司寒原是凤自荣派去磐城协助凤九,只可惜二人还未碰面,凤九就已经魂归天外。
“其他人呢?”
“下落不明。”王进笙与凤自荣几乎是同时出声。
“好。”许忘淡淡点了下头,他知道以王进笙的能力能够保下凤自荣已经是尽了全力。
他径自走出提督府,他现在深刻的明白,在羽文台耳目遍布整个南渊国,当下能够救自己的也就只有自己,“羽文台?天弘法师?呵呵,想要置我于死地?那就别怪我先下手为强!”
而眼下,他还有一件事未了。
杏州城,翌日,艳阳天。
少年走过六扇门的时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院门的牌匾。
昔日六扇门的牌匾已经被替换过,尽管金晃晃的三个大字比先前格外崭新,但在许忘看来,这院内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它已经成了羽文台的爪牙聚集地!
许忘眉头微皱,但并没有犹豫,踏过磐石旁过膝的杂草,继续向前走去。
宴英酒馆,距六扇门只有一里之隔。美酒齐全,全城只此一家!
酒馆满座。
但静得出奇!
就连举杯倒酒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脆明朗。
少年回到了老位置,这是他曾经值完班料理完六扇门事务,都会来的坐坐的老地方。
张喜顺作为本间酒馆的酒保早已记得这名少年。
毕竟像这种面容隽秀,五官分明而又酒量惊人的六扇门捕快,在整座杏州城未必能找出第二个来,但他并没有道明。
他知道以前少年每日深夜都会来,每晚都坐同一个位置,而且每晚都点同量的酒,一直安静地坐到后半夜,但就是没有说过一句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又根本没在等待,他或许就是在消磨属于自己的时光。
所以,这个许忘专属的座位,张顺喜每日都会留好,就等待他的到来!
但许忘已经数月没有来了。
今天的酒馆的气氛有些异常,就连空气中凝漫着古怪的味道,显得令人极度不适应,宛如须臾之际便要爆发一阵腥风血雨一般,与那酒馆外的艳阳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但少年一直显得很淡然,倒酒、饮杯、入喉,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都像往常一样的自如。
尽管,在座的所有人皆以锐利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斜睨着少年。
许忘没有理会,也根本不想理会,就像置于无人之境,独自饮酒。
当张喜顺替许忘上第二壶新酒的时候,门口的一道黑影挡住了艳阳射进来的光线,他抬头一瞧,竟是一名金钗玉腕的少女,碎步盈盈,环佩叮当地朝自己走来。
张喜顺认得她,乃是刚从京城调来的御史兼六扇门新任总管方玉清的贴身丫鬟,名叫易无双。
姑娘媚肢细腰,行步带风,虽只是一名丫鬟,但御史身边出来的丫鬟天生都带着一股傲气,“掌柜在哪?”
“掌柜有事外出,暂由小的料理酒馆,易姑娘有何见教?”
易无双瞥了张喜顺一眼,递出一张纸条放在柜面,“本月初八,大人欲举办升迁酒宴,月初之前备全单上的酒!”
这是一笔大生意,宴英酒馆可以一单吃上半年了,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但张喜顺却不这么认为,因为整个杏州城没有哪一家酒馆能够有底气承接六扇门的生意,而且还是从京城来的高宦!
六扇门所需要的酒也只有宴英酒馆才能提供!
他很不以为意地收起纸条,瞧也没瞧,直接塞入了木屉之中。
易无双没有说第二句话,她离开大门的时候,酒馆所有人的眼神都不自觉地盯着她那左右微摆的丰臀。
那一双双充满私欲的眼眸,充满着猥琐与邪淫,都恨不得上前狠狠抓她一把,或许能掐出一汪水来!
唯独那少年仍是不动声色地自顾喝着酒,就像这世界发生的一切完全与他无关似的。
夜,初春的夜风吹得令人感到有些微凉。
张喜顺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之后,又给少年递上了第四壶酒,现已是亥时。
“要打烊了。”张喜顺并没有要赶少年走的意思,如果少年执意要留下来的话,他也欣然接纳,甚至陪他小酌一杯也无妨。
少年依旧不说话。
“许捕快。”喜顺说话之声很轻,尽管这酒馆中已经没有了其他人。
少年刚一端起酒杯,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但仅仅只是轻微一下!
喜顺的眼睛很灵,察言观色是他在宴英酒馆的生存之道,尽管许忘已经将自己做了一番乔装打扮,但他还是能够认得出来!
宴英酒馆一般的酒保每半年都会被换一波,但他已经在此做了二十余年,这也是为什么每次掌柜有事离开时都把代理的责任交托给张喜顺的原因。
“许捕快,你曾对小人不薄,你若有什么话儿,只管问小人便是!”张喜顺越说到后面,越是杳不可闻,如是戒备着什么。
现在六扇门已被大换血,全城都知道,而以前的六扇门捕快究竟去了哪里,却谁也不清楚,在张喜顺的心里,这少年居然还敢贸然出现,摆明了是来跟新组的六扇门作斗争!他也很佩服许忘的勇气。
“我昔日的同僚你有没有再见过?”少年终于开口说话,这是七日来说的第一句话!这与其说他从张喜顺的眼神中看到了可信任,倒不如说是一种莫名而来的惺惺相惜。
“没有。”
“一个都没见过?”
“一个都没有。”
少年抬起了头,一双充满阴郁但极度明亮的双眸发着光,扫视着张喜顺。
张喜顺顿了半晌,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额……有人说是新来的......下的手。”
少年低声自语,“为何赶尽杀绝?”
“京城来的大人未免太过心狠手辣……”张喜顺本不愿说这件事,但不知为何,自打少年开始凝望自己时,心中不免起了一股悲悯之意,“唉,六扇门实在太惨了……”
“何以这么做?”许忘当然知道方玉清的目的,他既是羽文台的爪牙,怎么会容忍别的势力对抗自己,“羽文台不仅控制了燕州,连其他州府也要渗透他的势力,其野心不可谓不大!”
张喜顺叹了一声,道:“唉!听说是因许捕快,你之故……”
“呵呵。”少年冷笑了一声,兀自喝了一口酒,心道,“张喜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不过是个羽文台想控制整个南渊国的一个由头。”
“我听说,有些您的同僚被关押在六扇门的秘牢之中......”张喜顺每日在酒馆做事,也听闻了不少城中的流言蜚语。
少年仰头闭目,长吁了一声,将最后一杯酒一口饮尽,淡淡道,“多谢相告。”他目光一闪,流出隐隐杀意。
喜顺也坐下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只饮了半口,说道:“许捕快,整个杏州城的人都知道你被举国通缉了。六扇门被换血一事虽被全城封锁,消息密不外泄,但这世间没有不透风之墙,您一定会再回来,想必那新来的方总管也是知道的,一来加强了对六扇门的戒备,二来在整个杏州城布满了眼线,城里多一人少一人,他们也都是清清楚楚的,一旦有一丝风吹草动,他必然会马上收到消息。奉劝一句,今晚最好不要出去,留在这里比什么地方都安全。”
“杏州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少年没再说话,他知道张喜顺的好意,但现在他的心就如石头一般坚硬。而此时,他的明眸凝视着紧闭的大门,似乎能看透大门的背面!
“砰!”
就在张喜顺起身的那一刻,四扇大门齐声发出破裂巨响。
四名陌生的六扇门捕役踏门而入,宛如四道黑烟,令整间酒馆瞬间弥漫着妖邪之气。
“许忘!你居然还敢回来!”
声音此起彼伏,竟是一齐出口。
张喜顺背心在流汗,眼前这四个人他识的,据闻不光是在整个杏州城,甚至在整个南渊国都是位居高品的捕快,且他们不用六扇门专用的佩刀,乃用自己的宝剑执法,又名号“绝尘四剑”,现为方玉清手下的得力干将!
绝尘四剑每个人的剑法并没有多厉害,但四人合一时,几乎没有人能躲得了他们的天罗地网!
张喜顺真的不希望昔日六扇门唯一的活口就此灭绝,此刻的心比那少年还要紧张,还要绝望!
那叫许忘的少年没有抬头,绣春刀在他的手上,被酒桌上的烛光映得熠熠生光。
刀是饮人血的刀!
但,许忘的绣春刀还没有喝到血,那四名剑客已经瞬间毙命了!
剑光随蓝衣少年一同进入酒馆的同时,四名剑客后颈流出的鲜血将地上四面门板印成黑红一片!
“师兄!一剑搞定!”蓝衣少年身如轻燕,飘然落在了许忘的身边,那洁白碧玉的双颊犹似闺中小姐,如胶似漆地将手臂搭在了许忘的肩膀上。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蓝衣少年眉间舒展,收起剑一个转身,椅在酒桌边,伸了个懒腰。
张喜顺此时的心在颤抖,他见过江湖豪侠杀过人,也见过官府的子弟处决过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的身手能够比得上他,这个看上去才十五六岁,嫩得出水的少年!
他手上的剑好像根本就没有动,但地上的四具尸体确确实实被割断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