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上班,面对的都是部门经理、客户、供应商,几乎都是老总级的人物,最不济的也是衣冠楚楚的业务员,他们身上有着强烈的古龙水的味道,我在他们中间,错觉生活里面就是一堆做生意的人,而生活就是做生意,互探消息,问,要茶或者咖啡?他们在饭桌上斗酒以示友情深重,肚子里面却在计算着盈亏;我审时度势,找话题打圆场,保持良好的饭桌气氛。这种生活并不让我厌恶,反之,每天可以见到不同的人,每一天都有不可知的情节发生,度量并帮助着他们之间的算计,犹如打电子游戏,我以此为乐。
后来,因为人事变动,我暂时兼管了人力资源部,才发现,因为做秘书这个职业太久,使我慢慢地忽略了生活的另一面,虽然生活的另一面与我如此之近。车间员工为了几元的加班费三番五次地上来讨说法;清洁工因为分工不均向我投诉;司机因为跑的长途远了一点,提出要增加些许补贴;有员工身体不适要求让他去检查是否是职业病,尽管全公司职工刚刚体检过……他们的态度认真得让我害怕,但是我必须面对他们,我试图以规章制度里的条文去答复他们,把他们的问题套入某个条文之中,满足或者拒绝他们的要求,或者以部门的名义出文向上面征求意见。在做这些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有点不爽,我必须站在公司利益的这一面,去面对员工,不管我看了多少遍《劳动法》,不管我用劳动法的条条框框去说服(应该说是威胁)我的老总守法,我还是感觉到自己,我不能有同情心,我只能有规章制度和法律法规。
就在那时,有关部门要求我们公司建立工会,公司要求我做工会主席,我告诉老总说,工会主席不能由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担任,这是规定。老总淡淡一笑,道:“法不责众,我认识的那些公司里,都是管人事的在做工会主席。要是随便让某个工人做了工会主席,闹事了怎么办?”我的港籍老总居然也很了解国情。于是,我们开了个全体大会,进行工会主席选举,我理所当然地做了工会主席,在会上,所有的员工都面无表情,似乎事不关己,没有人反对。
我却是像模像样地主持了工会的工作,建立了工会组织,要求公司按工资比例拨付工会费用,那是一笔不算少的钱,可以每个月组织员工搞些活动,或者去不远不近的地方旅游。工人们很兴奋,他们才感觉到了工会的好处。可是,四个月以后,会计部不再划拨工会费用到工会的账户上了,询及,收到答复说,上头看到了这笔费用,他们认为别的公司并没有月月划拨工会费用的,我们也可以不划拨。
此后一直没有进行过选举,我不知道我还是不是工会主席;我还是兼管着人力资源部,但只是挂个名而己,我不再过问具体的事情;我仍旧是个秘书,安排老总一天见几个客人,我问他们咖啡或茶。但是,我已经学会把生活的两面进行比较,这有助于我保持清醒的头脑。
那个不爱学习的老总让他的手下们给玩走了,因为他只会看文件上的白纸黑字,因为他只是个会签字的老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