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年底,我总是会为一件事情着忙,就是公司的每年成立庆典。很巧合的是,公司成立的日期与我的生日是同一天,于是在这十余年中,我总是和公司一起过着生日,公司是一年年地成长,而我是一年年地老去。到我二十七岁那年,公司成立八周年,老总说,八是个好数字,我们请新闻单位给我们来宣传一下吧,你去找个记者来。我的老总他有点虚荣,他快退休了,他想在他离开前留点口碑,所以,他的虚荣是可以理解的。
我并不认识什么记者,但我认识政府机关里搞宣传工作的人,于是我去找了个熟人阿延,请他找个记者来给我们写点东西。他很热心地帮我的忙,他和那个记者都在我所邀的贵宾名单里面。阿延向我邀功道:“记者不好请啊,后来,我把你给夸奖了一番,特别强调你还待字闺中,他就答应来了。”我听了笑笑,多好色的记者啊!
记者果然来了。一个白净且稍有点腼腆的男人,他和我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晚宴上有抽奖,他抽中了一辆自行车,送给我。他回去之后写了个新闻发在一版,因为我曾得过一个不起眼的奖。可就是因为那个奖,新闻的主角居然是我,公司和老总反而成了我的陪衬。我把那天的报纸给藏了起来,但还是有很多客户和供应商看到了报道,打电话来贺我。我很心虚,看见老总也有点讷讷,老总居然还对我说:“他那个新闻切入点不错嘛!”这话听在我耳里,很不是滋味。过几天,我收到他一封信,我收了信没复他。从此不再联系。
半年后,老总又开始虚荣了。我们公司赞助一份杂志,成为杂志的理事,每年交理事费。杂志社组织理事会成员进行所谓调研活动,老总说他年纪大了,没精力参加这些活动,我便代替他去。那次是参观本市的一家国有企业玻璃厂,在巨大的生产设备上爬来爬去的,我的鞋子当场牺牲。在附近的步行街买鞋子的时候,手袋给抢了。那时我正供楼,是我最拮据的时期,而那天,手袋里还装着我去交房款的钱,以及手机和所有证件,这件事让我非常沮丧。当晚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觉得特别孤独无助,想找个人说说话。于是我找了通讯录来,好在那时的手机存储量不够大,联系方式都是记在本子上的,我一页页地翻,翻到了记着那个记者手机号的那一页,心想,就找他说话吧,从周年庆典后到现在八九个月了,不知他找到女朋友没有呢?于是我打通了他的手机,他好像在一个很吵闹的环境中。他对我说:“手机快没电了,我打过来,我一定会打过来。”
第二天我们见了面,一个月后,1999年台湾大地震那天,我在结婚证上按了手印,成了他的妻子。
我的朋友阿延总是要我们谢媒,我告诉他,让我们走在一起的,只是因为我的老总那可爱的虚荣心。
我们还会在一起,会天天见面,这辈子,怕是分不开了。我们在这十年共职时光中创造了一些故事,我想,这些小小的故事,是我们自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