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环视四周,尽管什么都没有看见,但确实听到有一种类似梦呓的声音在缓慢逼近。我们加紧挪到桥的中央,在两侧布好了重机枪手。我回头瞟了一眼,见女孩子们惶惶不安的簇拥在一起,只有艾青,抽出水果刀挡在了她们前面。
就当我们以为前后会有什么危险发生的时候,我的余光鬼使神差地在桥洞下面捕捉到一个紫色的光点。
我用枪尖顶了顶前面的兄弟:“嘿......你看,那是什么?”
他皱起眉头往桥下望:“什么都没有啊,你可别吓唬我!”说罢,他捡起一块砖头丢入那深不见底的谜砂里。
砖头不大,但总归还是有些质量,不至于被风带走,大概自由落体了两三秒的功夫,好像砸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嘶”的一声,像是我老娘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倒抽了一口气的声音。
我心想这还真是奇了怪了!虽然有风沙虚掩,到底是个人工湖也不至于这么浅吧,这砖头这么快就见底了?况且在这么大的风噪里竟然也能被我们听见声音,它落地怎么会是“嘶”的声音呢?
我脑海里闪过一丝异样,浮现出一些不好的画面。难道说......这湖底还有什么东西把这干湖垫高了?
就在我犹豫的刹那,那诡异的紫色光点忽然连成了一片,我们惊恐地向后退去,此时机关枪的声音也骤然响起,我猛地调转枪头,这才看清,哪里有什么紫色的光点,分明是成群的怪物的眼睛!
它们没有眼白,整颗眼球都是暗紫色的,瞳孔只微小的一点,眼眶深凹,比眼球大了一圈,紫色的毛细血管如叶脉分支,匍匐在眼底。它们的身体与人形相近但扭曲,像非洲饿成畸形的儿童,皮肤发黄,透青,耳朵和指甲都又尖又长,没有嘴唇,牙齿跟针一样,似乎只要一口,就能把我撕成碎片!
就算看过许多的3D生化危机电影,也没有我眼前的场面更加刺激,我当时就怔在了原地,说是害怕吧,其实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所有器官都停止运作了一样,每个毛孔都凝滞了,连呼吸都忘记了。
晃神儿之际,那群怪物已经潮水般涌上湖岸,连跑带爬的从桥的两端向我们扑来,大有把我们杀个片甲不留的势头。
可虽说他们来势汹汹,我们排头的国际士兵那也不是吃素的,那是铁打的训练,身经的百战,像我这种水裆尿裤的低级错误是根本不可能犯的,在战场上,注意力不集中是会送命的,谁又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管他对面是仙是魔,先干他一炮再说!
这一开打,血色一片,火光冲天。刚开始还是我们的机关枪占了上风,子弹穿透怪物的身体迸溅出绿色的血液,极其粘稠。它们疼的直叫,叫声凄厉。现代化枪械的威力果然比较猛,子弹射进去就能在肉里漩出一个碗大的疤,那些怪物似乎有所忌惮,只试探性的攻击,不敢一窝蜂往上冲了。
可再多的子弹也有打没的时候,机关枪的弹夹空了,在更换的时候火力一下子就小了一半,这群怪物极其迅捷,无论是弹跳力还是蛮力都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类,捉住了这个空隙就反扑上来,前排的士兵顿时被撕咬的血肉模糊,更甚的是,其中一只怪物将它的长爪刺进一个美国人的肚子里,竟一把拉出了他的肠子,血淋淋的。
我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许多学生也跟我一样,胃里的酸水返上来止都止不住。
就在这时,我余光看见一只怪物悄悄摸了上来。因为前排已经乱作一团,不经意间给桥的侧面留出一个缺口,这才让它有了可乘之机。我紧张的注视着它,颤抖着向后打了个趔趄。
“肖禾,小心!”战火纷飞之际,艾青的声音在我耳畔骤然响起。
我瞬间清醒过来,不禁想抽自己一巴掌,肖禾啊肖禾,自己立下的誓言这么快就忘了吗?这个怂样,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一想到这,退是不可能退了。霎时间我血气上涌,大吼一声,抱着枪就冲上前去,那怪物显然也注意到我,呲牙朝我扑过来,也多亏了我腿长,一脚就把它踹翻在地,紧闭双眼上去就是一顿突突,绿色的血浆在我面前迸裂开来,甭管它是个啥也被我打成了个筛子。
我们的队伍已经冲散了一半,之前往桥下扔石子的那个兄弟,经受不住精神上的折磨,解开钢扣发了疯一样从桥上跳了下去,再也不见踪影。
为首的军官一看伤亡过于惨重,不能再拖了,就命令用手榴弹炸,炸了将近半个小时,用了十多箱手榴弹,就算是个山头也给崩塌了,怪物们顶不住,这才退回湖底。
又过了几分钟,剩下的人已经安全撤到桥头,跑向一片空旷,而那些怪物仍然游荡在桥洞底下的深坑。
远远的,紫色的光点逐渐隐去了。
劫后余生的众人大口大口呼吸着稀薄的空气,一个两个的都像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样,浑身散发着恶臭。我与艾青对视了一眼,她冲我笑,那笑容仿佛沙漠里寂静盛开的野玫瑰,根植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摘下。
士兵催促我们一刻不停的行进,虽然大家都没有力气了,但还是听从指挥,如果不能尽快赶到下一个目的地,突然蹿出的东西很有可能将我们全部杀死!
第二支红色小旗插在一片楼房的废墟里,那里空无一人,连一点儿骨头渣子都没有,我估摸着,是都给风吹走了。
夜幕低垂,傍晚的风沙小了很多,我们将在这儿歇息。我、艾青和老艾找了一块高层居民楼的残垣断壁挡风,聚拢成一圈,用破布和蜡块勉强凑了一堆火,艾青从背包里拿了吃的给我们,我因为早些时候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手里的东西一扫而空。
我们谁也不敢提及白天的事,只聊了聊家乡的风景,聊到一半,艾青就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身子一斜,正好倒在了我的肩头。
老艾会心一笑,极不正经:“小禾,有得女朋友没?”
我紧忙低头在地上画圈:“艾叔,你扯这干什么!我连生日都还没过,算未成年......”
“诶,有什么关系嘛!你过了不就得了!”他嘿嘿的笑。
沉默片刻,我见他嘴角的笑容逐渐淡去,神色浓重了许多。他叹了口气道:“小禾,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明天咱们到了塔那,可就不比现在轻松了,那里有什么,虽然我没见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出去探路的,一个都没回来。我没一条腿,你们还得抬着我,带着我是个累赘,只会拖累你们健康的人。不如明天,你们就给我扔在这吧,让我自生自灭,左右都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我这趟,值了!我只求你能照顾好我们家艾青,自那晚你出现以后,这孩子头一回跟除我以外的人说话......”
我打断他:“艾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现在是艾青唯一的亲人了,是她唯一的依靠,这么长时间都熬下来了,我们不可能丢下你。”
他恳求道:“小禾,你就答应我!”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没得商量就是没得商量,你再提这个事我就用胶带给你嘴粘上,捆也给你捆出去!”
我们两个争的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就在我刚准备拿起水壶润一口嗓子的时候,石头背面忽然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炸掉了。艾青猛然惊醒,我们两个一起跑出去查看。
这一看,我们俩都傻掉了,微弱篝火的映衬下,一群人在刚刚安置好的营地里,围着一头五米多高人身牛首的怪物,拿冲锋枪猛扫,奈何那怪物的皮太厚,根本打不透。它一跺脚,地面就跟着颤动,有几个人站不稳没来得及逃走,就活活被它踩死。
我边扳着一块嵌进地底的长砖边紧紧贴在地上,艾青抓着我的胳膊趴在我旁边,眼睛都不眨一下。那牦牛似的怪物手握条裸露的钢筋,状如魔神,据说上古时代的蚩尤也是这样一个人身牛首的怪胎,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十八弯的亲戚关系。
可此时我哪有力气去做些个无聊的历史考究?只感觉整条魂魄都剥离开了身体,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甩出去的钢筋拍成一滩滩血泥,竟还萌生出好些卑鄙的念头:希望他们跑的快一点,跑出营地把怪物引走,希望他们死的慢一点,多抵抗一些时辰,给我留出逃生的时间......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在求生欲面前人类又有几个能不自私呢?何况我真的不是什么救世主,在这样残酷的境况下,我的力量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拯救不了我自己。
领头的军官被掩护着迅速逃开,临危发出指令,我仍然看不懂他的手势,但士兵们心有灵犀,立即拆卸下身上的尼龙绳和钢扣,又收集了一些学生身上的,在钢扣链接处挂上手榴弹,穿成长长的一条“挂鞭”,两头派人抻直了,左右各派三个士兵,步履一致,像推磨盘一样以牛头为中心飞奔起来,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要绕个大圆圈把那怪物缠上然后远距离爆破,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尼龙绳缠在它身上越收越短,越收越短,同时牛头怪物也很疑惑,不知道一群人疯了似的绕着他转圈是怎么个意思,眼珠溜溜地跟着,但是转头非常迟钝,它虽然力大无穷,一拳捶下去泰山都要跟着抖三抖,但显然不是什么速度型选手,庞大的身躯僵硬的关节令他的行动十分笨拙,牛头挥舞手臂,试图抓住脚下不安分的人们,却屡屡扑空,气的它发出雷霆般的震怒,抬起右脚一通乱踩,跟着那几个已经弓起身子准备拉响手榴弹飞扑卧倒的士兵就给甩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喋血,更别提什么钢扣什么尼龙绳,在它面前跟头发丝儿一样,瞬间土崩瓦解。
我颤颤巍巍的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对艾青说道:“快快,我们回去把火堆弄灭,抬上老艾找个地方藏起来!”
“能行吗?就凭我们仨,现在跑了以后也活不下去的。”艾青迟疑道。
“那就算我们现在冲上去又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多活一时是一时,走走走。”我不由分说的站起来拉上艾青就往回跑,跑回断壁后面果不其然我们点的小火堆还亮着,刚欲踩灭,半条腿还悬在空中,就发现,他奶奶的,老艾不见了,只剩了一个担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