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向来都是了解我的,我从不谬言。方才所言是真是假,只需要让太子前往难民营去看看便明了了,让那些难民亲自辩辩,这一个月来与他们同甘共苦的究竟是何人!”
慕凉冷声反击,慕尧之所以信任疼爱他的原因之一便是,慕凉从来都是一心为慕尧和大越的江山社稷着想,绝不会有非分之想。
“清儿,朕再问你一遍,那些难民的安顿,你可有参与?”慕尧慢慢转过头来,看向玄清冷声质问道。
他既这样问,便说明他已经信了慕凉的话了。
玄清被吓得胆战心惊,背后直冒冷汗。犹豫半晌之后还是畏畏缩缩上前来,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父皇,这些真的不怪儿臣啊!当初儿臣也是想要安顿难民的,谁知被顾九歌和将军府的人抢先了一步。儿臣……儿臣并非不想出力啊。”玄清伏身在地上慌乱说道。
皇后闻言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这个儿子,从来都是个懦弱的,关键时候连玄朗都不如!亏得她这些年来悉心培养!
“你……你这个逆子!没用的东西!”慕尧闻言气血上涌,险些昏死过去。原本他还以为是玄清是个可造之才,若是好好教导,日后或许能够担当大任。可是现在看来,他当真是对他寄予了太多的厚望了。
玄清见情况不妙,连忙哀求道:“父皇,儿臣真的知道错了,儿臣也是年幼无知啊,所以才犯下这等大错,父皇您就不要动怒了,横竖那些难民现在也没事啊。”
顾九歌听罢微微皱眉,这个太子果然还是满腹草莽,竟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闭嘴!你还年幼无知?你连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都不如!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来!”慕尧本就在气头上,这会儿被他的这一番话气得几乎吐血,猛地抓起手边的东西朝他狠狠地扔了过去,看向他怒声吼道。
玄清闻言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慕尧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良久之后这才抬起头来。
“那依阿凉看,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慕凉闻言微微颔首,罢了转头看向顾九歌,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众人见状止不住的汗颜,这件事到头来竟还要看顾九歌的意思!
“陛下,请给臣女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半个月后还是不能控制住瘟疫病情,到时候全凭陛下处置。”顾九歌闻言上前一步,抬眸看向慕尧认真的说道。
慕尧听罢陷入沉默,众人心中隐隐打鼓,毕竟顾九歌今日实在是太猖狂了些。
也不知都过了多久,慕尧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顾相和将军府养出来的女儿,生女当如此,心思玲珑,敢做敢当,今日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朕就答应你,给你半月时间。”慕尧笑着说道,语气中满是赞赏之意。
他现在大抵知道为何慕凉会为顾九歌这么上心了,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可以相比的。
听到他这样说,顾书远这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来。方才见顾九歌那样,他真是害怕慕尧会迁怒于她。
“多谢陛下,臣女定不负所托。”
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便将自己的计划全部打散,玄朗气得直咬牙。恰好此时,皇后投来目光,两人相视一眼。
“陛下,这难民的事情确实解决了,但还有一事未能解决,臣妾斗胆,请陛下做主。”u皇后起身看向慕尧哀声说道,一双凤眉紧蹙,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般。
慕尧听罢眉心一蹙,道:“还有何事?”
“陛下,朗儿到底是被顾大小姐所伤,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道陛下不打算给朗儿一个说法吗?他虽不是臣妾所生,却是在臣妾手下长大的,臣妾待他如亲自,今日看到他受此羞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说着便落下泪来,一副要为玄朗打抱不平的样子。
慕尧闻言这才转头看向玄朗脖子上的伤口,伤口虽说不是特别深,但是血液凝固在伤口周围的样子还是有些触目惊心。让人不得不联想,今日若是顾九歌手上力道再大一分,玄朗这会儿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三殿下,今日之事实在是小女冲动了,老臣代小女向殿下请罪!”顾书远屈膝跪下,看向玄朗恭声说道。
刺杀皇子,不是小事。
玄朗闻言只看了顾九歌一眼,薄唇紧抿,一言不发。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顾九歌。
正当众人沉默之际,突然看到顾九歌朝着玄朗方向挪动步子,最后在他面前站定。她伸手拔下头上唯一的用来束发的簪子,乌黑如瀑的发丝倾泻而下,直垂到腰际,说不出的美好。
玄朗眉头紧皱,摸不清顾九歌到底想要做什么。
“三殿下,臣女怒急之下伤了你,这个罪责臣女避无可避。”她开口淡淡的说道,随后趁着玄朗还在愣神的功夫,猛地将簪子塞到玄朗手中,随后握住他的手在自己脖子上狠狠一划。
鲜血顺着润白如玉的脖子缓缓滑下,在场之人皆看的胆战心惊,就连玄朗都没有反应过来,呆楞楞地站在原地。
“陛下,臣女与三殿下算是两清了。但臣女并不后悔,今日之事若是再发生一次,臣女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顾九歌弯腰跪下,看向慕尧坚定地说道。
玄朗深吸了一口气,顾九歌宁愿用这种决绝的方式也不肯松口求饶,看来还真是恨透了他啊!
感觉到玄朗的目光,慕凉侧身上前,挡在两人中间,隔断了玄朗的目光。
“皇兄,既然他二人已经两清了,是否可以放人了?”慕凉望了一眼顾九歌脖子上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罢了转头看向慕尧沉声问道。
看着慕凉越发的阴郁的脸色,慕尧很清楚他是动了气了,若是再闹下去,只怕他就没有现在这样冷静了。到时候闹将起来,究竟是谁吃亏,就不敢说了。
想到这里,慕尧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都下去吧,顾大小姐也不要忘了和朕的半月之约。”
“是,臣女告退。”
……
宫门口,慕凉一方干净的帕子给顾九歌捂住伤口,脸色铁青,周身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
“有我在,皇后奈何不了你。你为何要伤害自己?”慕凉沉声问道,只要是不是痴儿,这会儿应该都能感觉到慕凉是有些生气了。
顾九歌沉沉吐出一口气来,无奈道:“王爷你能护我一次两次,难道还能护我一百次一万次吗?今日皇后摆明是冲着我来的,又何必将你牵扯进来。”
慕凉闻言越发觉得有气,偏偏又发泄不出来,堵在心口难受得紧。他突然上前一步,将顾九歌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她的后背抵到墙壁这才止步。
直直地盯着她的眸子,慕凉的呼吸慢慢加重。一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圈,最后还是被吞回了肚子里。
他眉头紧皱,怒气森然,拂袖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顾九歌隐隐有些疑惑,她实在想不通方才到底是哪一句话又惹到了慕凉。她说的没错啊,她确实不想将慕凉牵扯到自己的恩怨里面去。
可他这好端端的,生得又是什么气?
顾九歌回到相府,又被顾书远好一顿训斥,最后还是她佯装身子不舒服这才逃过一劫。毕竟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过于张扬,甚至有些猖狂。顾书远比谁都清楚,慕尧若不是看在慕凉这个弟弟的份上,只怕顾九歌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是夜,饮歌小苑中,顾九歌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个丫头知道她今日心情不好,也不敢打扰,只安安静静地陪在一边。
突然,院子里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顾九歌猛然惊醒,坐直了身子。
是他来了?
“小姐,你这么慌张是要到哪里去?”绘秋忙抓住她,生怕她摔倒。
被绘秋这样一说,顾九歌的身子突然一僵。
她方才慌了吗?她为何要慌?
想到这里,她有些烦闷起来,心头像是笼罩了一层怎么也散不去的迷雾,有什么东西隐在迷雾里,任她怎么努力,好像都看不透。
顾九歌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这才往门口走去。但是看到院子里的人之后,心中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大小姐,这是王爷命属下送来的雪肤膏,对您的伤口很有用。”南天见顾九歌出来,忙上前去将慕凉交代他的东西递过去。
绘秋伸手接过,双腿一弯,行了个礼,道:“多谢王爷,有劳南公子跑一趟。”
南天闻言不知为何脸色一红,连连摆了几下手之后就慌忙离开了。
望着绘秋手里的那盒雪肤膏,顾九歌心中越发的烦闷了。
或许是因为心中放着事,这一晚上顾九歌睡得并不安稳。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只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便要往难民营去。
顾书远自然是要阻拦的,奈何顾九歌搬出了和慕尧的半月之约,顾书远实在无法,只能放她离府,命顾忠跟着顾九歌,护她周全。
顾九歌到达难民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照顾他们了。昨日里被玄朗杀死的那些人都尸体已经被统一焚烧掩埋了,至于活着的人也都被分隔开来。
染上瘟疫的人都被聚集在左边的几座房子里,其余康健的人暂时被安置在右边的房子里,只等着再过几日新的难民营建好,便让这些没有患上瘟疫的人搬过去。
难民营中虽然不如以往热闹,但也算得上是井井有条。
“看来是慕凉提前来了。”顾九歌心中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