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循声看了过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中。
只是那张原本很朴实，满是疲惫却还算干净的脸上，此时青一块紫一块的，甚至带着血污。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被撕扯坏了，上面印着不少脚印。
男人打的？
林小婉震惊的看着林筱，她坐在辛则成的对面，一边哭着一边向辛则成讲述着自己挨打的部位。
先前林小婉就注意到过，只是当时林筱遮遮掩掩的，而且并不严重，就也没有在意。想不到这次居然把林筱打的这么严重，简直就是奔着人命去的。
这哪是夫妻啊，就是仇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林小婉快步走了过去，十分担心的问道：“筱筱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为什么打你？”
林筱听到林小婉的声音，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去看。当看到林小婉时，刚刚止住的哭声又起来了，哭嚷着：“小婉妹子，呜呜呜……我活不不去了。”
“怎么就活不下去了？”林小婉气，不只是因为林筱被打成了这样，更因为她此时的软弱。她说：“筱筱姐，你有没有报官？把你打成这样，你去告他！以后再不跟他过了。”
让林小婉更气的是，林筱竟然说道：“他是我男人啊，我哪能报官。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跟他过还能跟谁过？”
“自己过不也比挨打强么！”林小婉怒道。
林筱就只剩下哭，完全没有要摆脱这个男人的意思。
林小婉也不是不能理解，时下女人大多地位低下，再加上大多打骂也都习以为常，早没了什么反抗的心思。而且，女人离婚后再嫁，终究是个难事，为人不齿。
若是能碰到个好人还说的过去，就怕再碰到个混蛋，那日子只会更遭。所以，能忍则忍了，毕竟一起生活了多年，也不是没有情分的。
在她们心里或许也认为，不过是情绪激动时一时没忍住动了手，过后也总会认个错，然后央求一番。
实际呢？不过是花言巧语的把戏罢了。
毕竟，像辛甜儿这样的女性太少了。林小婉想：如果能把女性独立的主张推广，并且为人所接受的话，就太好了。
只是……
前路茫茫，任重道远啊。
林小婉忧心的看着她，转而问辛则成，道：“辛先生，我这位姐姐的伤怎么样？”
辛则成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林筱身旁，轻声说道：“先不要动，也不要哭了，我给你看看伤势。”
林筱又抽泣了一会，然后才慢慢平息下来。
辛则成先是看了看林筱的头部，将头发慢慢拨开，能看到一个血液已经半凝固了的伤口。辛则成皱着眉头，轻轻在伤口四周按了按，没太大的问题，只是留下了血口，没伤到头骨的根本。
再观脸部，血污是头上的伤口流下的血，青紫处多是拳脚打击造成，眼、鼻都算没有损伤，只是眼窝处被捣了一拳，已经发青，发肿，导致眼睛不能完全睁开。
四肢无碍，从进来的时候辛则成就观察过。林筱也说了并没有打在胳膊或者腿上。上半身主要是肋骨，辛则成并没动手，而是招呼辛甜儿去摸一摸。
虽然是大夫，辛则成觉得既然辛甜儿就在，还是避免些林筱的尴尬比较好。
辛甜儿用手在林筱肋骨的位置按着，同时问道：“筱筱姐，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要不要去内室把衣服脱了给你瞧瞧？”
林筱犹豫了犹豫，然后才点了点头。
“爹，肋骨没大碍。”辛甜儿对辛则成说道。
而后带着林筱去了后面的屋子，又嘱咐白菊去打一些清水，再拿条干净的手帕来。
林小婉也跟着，进了屋帮着辛甜儿给林筱褪去衣服。
即便是两人帮忙，而且手上的动作都很轻，也疼的林筱不住的倒吸冷气，可想而知，下手有多狠。就算都是皮外伤，也足够折磨人的了。
林小婉还在劝：“筱筱姐，你真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打死了。”
本来还觉得林小婉的话有些太严重的辛甜儿，在看到林筱身上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伤痕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受到了多大的虐，待？
林筱又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不都是这样嘛，我没什么能耐……而且，我也不知道离了他该怎么过活。”林筱抽泣着说道。
“难道你自己还都养活不了么？”林小婉愤然说道，“哪怕就是像现在这样卖卖菜，你不也能活下去么。总比现在这样要好吧？怎么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谁跟你说的！”
“不是谁跟我说的……哪个女人不得嫁个男人啊。”林筱完全一副认命的样子。
辛甜儿却是说道：“虽然我还没有成亲，但是我也觉得女子不应当这么依附于男人。没了他们，我们一样可以活的很精彩，甚至我都觉得，没他们可能我们会活的更好呢。”
然而，这么先进的言论，林筱是绝对理解不了的。
“你听我的，筱筱姐，等会给你清理完了伤口，就去报官，我跟你一起去。你放心，我相信蒋大人一定可以为你主持公道的。”林小婉义愤填膺的说道。
林筱人很好，是个有善心的，也帮过她不少忙，她不忍心就看着林筱这么凄惨的过完她的一生。
再这么下去，林小婉都不敢想林筱还能坚持多久。
这时，白菊端着盆清水进来，手上拿着两天干净的手帕，将水盆放在架子上，然后紧跟着说了一句：“哪有人劝别人去告自家男人的？那不是把以后的日子都毁了么。我说小婉姑娘，你能不能仁义一点？”
林小婉皱眉：“就是因为仁义我才跟筱筱姐说早点脱离她现在的处境。你难道是瞎的，没看到筱筱姐被打成了什么样子？”
“打不打那也是别人两夫妻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人自己都没觉得怎么样，你倒是说起来没完了。”白菊翻了翻白眼，说道。
辛甜儿听罢，立即喝道：“白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白菊诧异的看着辛甜儿，一脸的不解。甚至眼眶里都有泪水在打转了，委屈的说道：“小姐，你吼我？我说错什么了，你就说我胡说八道？难道不是林小婉在乱说，我就是看不惯……”
“小婉姑娘说得对！”辛甜儿坚定的说道，“这样的男人，跟着他作甚！就为了挨打，挨骂的么？我们女子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难道没了他们，我们就活不成，就活不好么？”
“我怎么就不相信！”
辛甜儿的言辞激动，甚至她的情绪都变得亢奋。她盯着白菊，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是什么想法你不会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怎么你还是这幅样子呢，白菊？”
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直看的人揪心。
白菊立时慌了，支支吾吾道：“小姐……我，我不是……我就是看不惯林小婉……”
“小婉姑娘是我的朋友，你一个丫头这么直呼其名，你的礼数呢，白菊！”辛甜儿厉声说道。
这一声，直接把白菊说哭了。
只听白菊委屈巴巴的，带着哭腔的说道：“小姐，您不是说不把我当丫鬟的么，怎么为了一个林小……林姑娘，您就这么对我了。”
辛甜儿见白菊如此模样，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话语重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没收回的道理了。而且，白菊确实是过分了些，理应受到些教训。
带在身边这么久，却不能跟她的思想相佐，辛甜儿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失败了些。
白菊当然不知道辛甜儿的想法，见辛甜儿久久不说话，她垂着头，躬着身子向后退，边退边说：“是丫头的错，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小婉姑娘。丫头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就可以。”
辛甜儿有些心痛，但是没拦着。等白菊出去了，才对林小婉歉意的笑了笑。
林小婉回以微笑，想开口劝慰，但不知道怎么说合适。
辛甜儿看到林小婉的表情，对她点了点头，表示她都懂。然后转向林筱，轻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来，现在给你清理伤口吧。”
林筱感恩道：“谢谢您。”
辛甜儿让林筱坐下，又吩咐白菊去拿些酒来。将头发梳理了梳理，然后用帕子沾了水，轻轻擦拭掉血块和血污。清洗的差不多时，白菊拿着酒进来，放下后又退了出去。
林小婉在一旁帮着忙，给林筱头上的消毒。
“忍着点。”辛甜儿轻声说道。重新拿了条新帕子，浇了酒，在伤口上慢慢擦拭。
林筱不自禁的身体颤栗起来，但是咬牙坚持着。
“没事，疼就喊出来。”辛甜儿又说道。
只是林筱一直忍着。
辛甜儿清理着伤口，为了转移林筱注意力，又说道：“筱筱姐，我劝你真的好好考虑考虑。再呆在这样的男人的身边，你真的还有后半生么？如果你觉得自己一个人过活不下去，可以来我这里。医馆这么大，还是需要人帮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