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当东西,一种则是抵押。
苏浅婼两个镯子可以抵押五百两,但要签下字据,半年之内若不来赎,那镯子就是当铺的了。
“小姐,要不,去毅勇侯府借钱好了,老夫人他们,包括几个公子哥都十分疼爱小姐的,只要小姐开口,别说五百两了,一千两都不是问题。”
苏浅婼都要签字了,春锦忽然抱住她的胳膊绝对再劝一次。
苏浅婼有三个舅舅,三个舅舅的孩子都是儿子,所以她便是毅勇侯府唯一的孙女,自然多的是人疼。
可是她却摇头道:“我没有颜面去开口,有些事,总需要自己去面对的。”
她以前在卫兰卿的挑唆下,就没给毅勇侯府众人一个好脸色,任凭他们经常送东西给她,她还是那么不识好歹,如今哪有脸开口借钱。
苏浅婼爽快地在字据上写下一个婼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春锦见她如此坚决,只好闷闷不乐作罢。
“衡王殿下!”掌柜忽然惊叫一声,苏浅婼给他吓得银票差点脱手掉落。
春锦一听衡王两字心中一震,刚想回过头去看,却让苏浅婼拉住了,春锦立刻会意地跟她一起继续埋头不敢吭声。
这要给衡王认出来,那么苏家小姐来当铺的事就会飞遍定京城,苏浅婼回去准被剥层皮。
“衡王殿下怎么有空来小店,快里面请。”
简玉衡俊朗的容颜唇角扬起一抹随性的笑:“不用了,本王就是随便逛逛,你忙。”
他的确是路过,只不过看到了熟人,一时好奇便停下来。
即使苏浅婼被长帷帽遮得严严实实,可是他认出了春锦,也就不难猜出她旁边的人是谁。
看着里头不敢转身的主仆,他玩心大起,轻步走过去,当铺里的人纷纷行礼,春锦一时冷汗直流。
“都出去吧,当铺暂时不营业,过一个时辰再来。”简玉衡开口,那些人连声应好。
春锦使劲地抓着苏浅婼,苏浅婼深吸口气,故作镇定地转过身来,很敷衍地行礼,带着春锦就朝门口走去。
只是在走过简玉衡身边时,他忽然道了一句:“姑娘,你掉簪子了。”
苏浅婼站住脚步,一听簪子,她心里是恨得牙痒痒的,但是现在门口人来人往,闹开了并不好,所以她并不理会他,继续迈开步伐。
不想,简玉衡还没完了:“姑娘你回头看一下,这簪子可漂亮了,真不是你的吗?不是的话,那指不定是本王掉的,那本王拿它去迎春楼送姑娘了。”
苏浅婼霎时间火冒三丈,猛地回头,瞄到了简玉衡手上的玉簪忙伸手就要抢,简玉衡一个闪身跟她拉开距离,潇洒落座,抬起二郎腿,调侃道:“姑娘二话不说就抢,不好吧。”
“小姐,您不是说被狗叼了吗?”春锦无比震惊地说出了实情。
简玉衡唇角的笑意瞬间僵住了,这丫头骂他是狗!
苏浅婼咬牙说道:“春锦你听错了,堂堂衡王殿下怎么会是狗呢?”
简直就是只王八,不要脸的臭王八!
苏浅婼在心里大骂,却没敢当面表现出来,因为她簪子还在他手中。
“呵!”简玉衡笑声清脆,起身朝掌柜走过去:“把这姑娘刚刚当的东西,给本王拿来。”
苏浅婼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怒道:“堂堂衡王殿下,难道就只会仗势欺人吗?这是我与当铺的交易,你没资格拿走我的东西!”
简玉衡承认,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呵斥,忽然有些无辜感。
春锦差点惊掉下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而掌柜也是惊呆在原地,天啊,这姑娘竟敢数落衡王!
简玉衡只好亲自走过去,将镯子下的字据拿了起来,当着大家的面将字据一下一下地撕了。
“姑娘的信誉,本王信得过,无需如此麻烦。这镯子呢,本王替姑娘收着。姑娘也别气,本王绝不是仗势欺人,而是,本王是这当铺大东家,你说本王有没有资格收当铺的东西?”
这倒是出乎苏浅婼所料,不过简玉衡应该没撒谎,陈家与他关系十分要好,他们联合开家当铺也没什么稀奇的。
“好!”苏浅婼直接走过去将五百两银票搁在桌上:“本姑娘另寻一家。”
“姑娘别赌气。”简玉衡慢慢说道:“除了陈家的当铺,别家你信得过吗?放心吧,本王万不会做些损人名声的缺德事,更何况……”
简玉衡附身,在苏浅婼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更何况,苏二小姐还是老侯爷最疼爱的外孙女,唯一的孙女,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苏浅婼退后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对简玉衡的敌意倒是收敛了些。
简玉衡对她外祖父十分敬重,这个她心里有数。前世,毅勇侯落难后,衡王起兵造反,那一日,是她跳崖之日……
“嘶!”苏浅婼忽然吃痛地扶住额头,为什么每一次,只要回想她跳崖那段时间的人事物,她就会头疼欲裂,她到底忘了什么?
“浅婼!”简玉衡不经意脱口而出喊了她的名字,伸手扶住她。春锦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搀扶她:“小姐,你又头疼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没事。”苏浅婼不敢再深想下去,她淡定地跟简玉衡拉开距离,一时间也没心情再跟他废话,“方才多有得罪,望衡王见谅,告辞。”
春锦朝简玉衡揖身行礼,将桌上的银票收起来后,与苏浅婼一并离开,简玉衡看着她的身影,眸光若有所思。
出了当铺,苏浅婼没有再耽搁,直接朝茗香茶楼走去,一路上春锦一直问她要不要紧,用不用先回去,可她坚决先去茶楼。
定京城的茶楼数十家,这茗香茶楼只能说档次不算太低,并不会有什么大人物出现,所以苏浅婼也不怕撞到熟人。
“小姐,那姑娘在门口。”
春锦跟苏浅婼走来,发现那绣纺女子在门口徘徊并没有进去,显然是在等她们。
她不认识苏浅婼,但是记得春锦,见她们走来,女子忙上前行礼:“见过小姐。”
“里面说吧。”苏浅婼淡淡开口,春锦先走一步去跟掌柜的要一间厢房。
进了房间后,门窗关紧了,苏浅婼才把帷帽取下。
“苏二小姐。”青襄直奔主题道:“我的情况,您应该大致了解了吧。”
既然苏浅婼找上她,言明说可以相助,那么想来她是把青襄的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了才是。
而事实是,她并没有调查,只是前世对于青襄这个人物印象颇为深刻。
她认识青襄时是在宫里,她的刺绣相当出色,被选做宫里的绣娘。她们两人也算有缘,相谈甚欢,从而了解到青襄原来是一间绣纺的纺主,只是绣纺出了事,不得已卖了绣纺来还债。
苏浅婼本想苏家稳定一些,再去寻青襄,没想到会在街上碰到她。
苏浅婼轻颔首,跟春锦拿来方才换来的五百两放在桌上:“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买下绣纺。”
闻言,青襄眉梢轻轻挑了下,不到不得已,她真不想卖,因为绣纺的姐妹都是些可怜人,绣纺若卖了,她们将无处安身。
“但是……”苏浅婼顿了下,唇角轻轻扬起:“但是我想青襄姑娘,替我管着这绣纺。”
“什么?”青襄眼眸闪过一抹惊愕,苏浅婼的意思是,她们还可以留在绣纺?
“就是你想的那样。”苏浅婼那双平静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洞穿青襄所有的想法,“从此,我是绣纺的东家,但是,我需要青襄姑娘为我保密。以后绣纺的经费我出,若是没问题的话,我们便立下字据,若是有问题,我们可以协调,实在合作不下来,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五百两,当我借姑娘的。”
不说青襄震惊,后面的春锦眼睛瞪得老大。
天啊,她以为苏浅婼是想借钱给青襄,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想买绣纺。
如今五百两都是抵押了首饰才换来的,这以后经费,岂不是要砸更多的钱进去?
虽然说有收入,但是这目前来看,青襄的绣纺都出事了,哪能那么快有收入?
青襄缓了一下,倒也干脆:“好,从此苏二小姐就是云依纺的东家了,只是苏二小姐确定了解清楚了?前几天绣纺失火,布料几乎全部没了,还要赔给客人钱,云依的名声跌入谷底,恐怕……”
“我知道。”苏浅婼接话道:“我既然做了选择,一切便已经有了主意。当务之急,是把客人先前支付的钱还清了,再拖下去,名声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好,那我们先写字据。”青襄对于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少女,颇有好感,更是不知为何,苏浅婼好像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打心底里信服她。
青襄也是走投无路,如今能够既保住绣纺,又能够得苏家相助,那最好不过。
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生意场上,更是残酷。
定京城有些名头的生意,后面都会有人物相助,而没有人相助的,注定就是无尽的打压。
云依纺绣工精湛,有一处大绣纺几次提出要买下云依纺,但是青襄一直不同意,这忽然一场大火,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青襄心里有数,也全盘托出告知苏浅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