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青神君下凡之时,司命星君特意赶来送行,他得事先提醒一下,不然对老友开罪太甚待他回来时可就麻烦了。只见少青神君一脸轻松地笑着与送别的众仙辞行,他的人缘不错,送别的仙子也格外多,不少还顺便打听一下下凡的程序,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也下凡去历历劫玩一玩。也是,心月狐下凡的经历让这些身为天璜仙胄的仙裔仙子都产生了下凡历劫是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的错觉,再不怎么着仙履上也可添注一笔资历,将来有升迁的机会时也可在天帝面前争取一下。
司命星君不由地皱了皱眉,若说下凡历劫的经历,他可是最多的,否则天帝怎么会将如此重责交付与他呢!可如果要他再下凡历历劫,他心里还真有些怵呢!他挥了挥手,让轮回司的仙官将这些仙子们送走,自己拉了少青神君让他在一旁坐下,恭敬地对他揖了一个礼:“少青神君,此次下凡怕是要吃些苦头了,为兄的先在此陪个不是。”
少青神君也知天后不会轻轻放过他,但他素日豪放阔达之人,与司命星君称兄道弟、玩笑不拘惯了的,见司命突然如此客套,还以为他在开玩笑,遂笑着给了他一拳道:“你我兄弟,犯得着这样吗?今日到哪儿得了抽风了?说话这样文绉绉的!”
司命见少青对下凡历劫的艰辛浑然无觉,心想马上要给你些苦头吃吃,怎么能不先客气一下?他有些尴尬地笑笑,口中忍不住提点道:“我知道你素日下界视察巡回经历不少,但此次下凡历劫不比平日里有仙法仙力护持,若落到那无依无靠之时,其中苦楚甚多,不是常人可能承受的。故孟子云‘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非心志坚强者不能……”
少青神君毫不在意地笑着打断了他:“司命,你我兄弟一场,你竟如此看轻我!我堂堂青帝之子,又怎能是畏辛惧苦、心志不坚之人?”
司命讪笑了一下,心道:如此,将来回归神位时可别怪我手狠!
却见少青神君伸手过来揽着他的肩膀调侃道:“只望司命星君你别把安排成什么皇帝太子的命数,我就多谢你了。好容易下凡历劫一遭,还如天宫一般,真正是无趣!”
司命知他是在调侃心月狐上次的历劫,只得苦笑了一下,他们这些地位尊贵的得意神仙哪知他这个司命星君当得有多辛苦?
少青神君见司命一脸抽筋似地尴尬笑容,到底还是心生同情,伸手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我知道你的为难之处,此次我是抱着必吃些苦头的想法下凡走一遭的。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本来我就有心要下凡磨练一番,天界近年来太安宁了,若能在下界凭借自身能力施展一下抱负正合我愿,也省得我父君成日显摆他的那些旧日辉煌!”
司命望着少青一脸壮志满怀、豪气冲天的神情,想起了那天玉兔讥讽自己的话,忍不住劝道:“少青啊,你就没想过此次历劫也有你行事不足之处所致?”
少青神君有些愕然不悦道:“我有何不足?我职在掌管万物生灵,难道让我看着石灵儿被折磨致死?石灵儿皆因我带她上天宫才导致遭天后加害的,我岂能眼看着她即将赴死而不顾!”
司命见少青误解了自己的话,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难道不觉得自己……”他翻着眼皮望着天空想了一会,很困难地措词道,“有点拈花惹草?”
少青神君生气站了起来,带翻了面前的一杯茶,怒道:“你此话何意?旁人不知便罢了,你我兄弟多年,你难道不知我为人?”
见少青真的生气了,司命反倒不慌不忙地道:“你认为自己心如日月,朗朗可鉴。殊不知明月当空过,人们都认为是仅照着自己。蜂从花间过,蜂不留情花留意呢!”
少青神君傲然反驳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矣!”
司命“嗤”地笑了一声,嘲讽道:“弱水三千,不知卿将取那一瓢?敢问少青神君你确定自己知道一定只会取那一瓢吗?而你取的那一瓢她又清楚你只取她这一瓢吗?”见少青神君不语,拍拍他的肩叹道,“有时候对身边每个人都太过爱惜也是一种伤害。”
少青神君有些怔住了,这倒是他从来未曾想过的问题,想起心月曾经不断地质疑和两人之间不断的争吵,他从来认为自己行事端正,并无任何不可对人言的隐秘之事,只觉得心月渐渐心胸狭隘,脾气越来越多疑古怪,而她的父兄亲友动辄就插手干预指责。现在他仔细想想……
司命见少青呆立着无话可回,便作了一个长揖:“就此告别,望君珍重。”
轮回司仙官忙上前将少青神君一把推入天机轮盘中……
一连忙了好些日子,总算把这些棘手的事情稍稍摆平了些,该安排下凡的俱已布置完毕。司命星君望着观尘镜中这一帮有的尚刚总角有的还在襁褓之中的孩童长长地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至少自己的星府中可以先安静几天了。白帝、青帝面上均一派按律行事的表情,但其手下人却频频来探视,司命知道他们也没少在下界活动安排,只要别太过份地把他司命星君的布局不当回事,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天后倒也没再为难他,但青鸾却时不时来聊聊天,她一来就让他有些头痛难医——这个天后行事果断下手狠重,谁知道会不会再突然生个什么事出来?还得安排手下的仙官多关注着点。
天狼星君请求即日下凡历劫,天帝竟丝毫没有阻止这位手下爱将的冲动举措,其后的玉兔请罪下凡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想到这,司命星君又不免有些忧心地望着自己窗外的云来云往,天帝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若他都不严禁仙界插足凡界事务的话,那这次这些仙君仙子的下凡不会那么平顺,只怕难以按他司命安排的布局发展。唉,这些大神大爷们只要有几个不安份地动动手指,就会闹得仙凡两界纷纷扰扰,将来那局势还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司命星君可以控制得了的!
管他呢,现在杞人忧天也没有用,且走一步看一步,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司命转回眼来看着自己府院里已渐渐开起来的小野花,这些花仙们的气果然平顺了不少,说话也没那么堵得慌了。司命不无遗憾地想,什么时候院里的牡丹也能开起来呢?他猛然想起牡丹仙子下界已有好一段时日了,她虽敛去慧根灵性,却仍傲性十足,纵使沦落风尘也依旧苦苦挣扎着不肯自轻自弃。
司命想起来不免心存愧疚,牡丹仙子以前与他交情甚笃,以往他星府里的牡丹花可是开得最鲜妍的。司命明知牡丹仙子下凡时想与百花仙子一处,以便互相照顾依扶,但他有意安排她两个错开,其实是为避免她二人在一起反而互相牵挂,彼此连累之意,但牡丹仙子性情直率傲娇之人,似乎并不能领悟他的一番苦心。
司命想了想,这些时日天后等人也都忙碌得很,不曾提及过牡丹仙子,看来是暂时无暇追究她了,这次等她回来后一定得给她安排个好点的命格。嗯,那玉兔小精怪说的不错,或者就给牡丹仙子安排个男命?也搞个封候拜相风光一场?!
司命捻着胡子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