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头一次知道,原来厕所的水这么凉。
那只手拽着她的头发拉着她进了厕所,撕扯的她头皮生疼。
紧接着,一片清凉的水浇了下来,在盛夏的燥热里格外刺骨。
“啊!-”
恐惧和冰冷交缠,朝着大脑刺激而去。顾惜顾不得急喘,便猛地将手向身后探去,试图做出反击。
可还未等她碰到那人,手腕便直接被人抓住了。紧接着一个下扭的力,便将她的手禁锢在了身后。
“啊!”
顾惜觉得自己的肩膀像是要撕裂了。
“谁啊!”她焦急大吼,身上却没有一处动的了,双脚紧贴在水池边,连站立都很困难。半个身子被向后扭着,一只手还必须要按着身前的墙。
铁质水管的枢纽处,直直的矗立在她的面前,若是她手里的力气一松,顷刻间便扎进眼睛里。
顾惜心里害怕极了,可眼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多说什么。
“呵。”那人张口的瞬间,语调似在凉水里过了一遍,冰的人不住寒颤。
顾惜被吓的抖了一下,刚刚怒吼的气势顷刻间散了个干净。
“别再散布谣言了,知道吗?”
那人的声音就在耳畔,顾惜却连回身看看的勇气都没有,那人的力气大的出奇,从她周身传出的那股仿佛带着邪佞的气息将她紧逼在角落,令她不敢反抗。
“你……你到底是谁啊!”顾惜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话能说,只抓着这一个问题不放。
“你不用知道,记住我说的,别再散布谣言了知道吗,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说肖遇深一个字,下次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似乎是肖遇深三个字给顾惜提了个醒,令她的大脑有了一瞬转动。
“你……你是莫竹悸!不,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是肖遇深让你来威胁我的吗!”
顾惜说出莫竹悸这个名字的时候,脑子里很快回想起自己见到那个胖子的时候的样子,怎么也无法跟身后的这个人联系起来。而且虽然没怎么和那个胖子接触,但是记忆中她好像并没有这样的冷硬的音色,这样令人恐惧的气势。
莫竹悸的手缩在袖子里,隔着布料紧握着顾惜的手,目光平淡的看着这个女人的后脑勺儿,听着她已经吓得快哭了的声音,嘴角勾起几分讥笑。
还以为这个女的有几分本事应该会很难对付呢,没想到也没多少脑子。随便威胁两句就差不多了。
没做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再说些别的什么,见顾惜已经彻底老实下来,心里才算痛快了几分。
这几日的事实在是将莫竹悸气的半死,她也是头一次知道,并不是你做了什么就会遭到别人的记恨的,你不去做什么,可能也会被人所牵连。
这令一直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莫竹悸很惊讶,感觉世界观都有点崩坏的样子。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上高中之前的那段时光,但却不是被嗤骂,讥讽的画面。虽然她的确总是饱受欺负,时不时被人明里暗里的针对,但是也不是一直闷不吭声全部承受的。她受到的伤害,没有哪一次是没有报复回来的。
班上爱调皮捣蛋,拿她的东西毁掉的几个男生,没有一个是能从她的拳头下逃过去的。
就如她所想的那样,她对自己,一直是有很高的道德标准的,所有一切受到的欺负,如果不以牙还牙回去,那才叫真的懦弱。
虽然高中的时候她比从前低调了很多,几乎不参加班上的集体活动,也不做出头鸟,有很多同班的同学和她在一个班上很久都不知道她的姓名。她不在受到欺负,甚至在和善的高中班主任和小石的帮助下,日子过得很好。
可她的这一套原则,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变的。
所以在她已经丧失了交朋友的能力,有很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的时候,她心中的那杆秤却依然还在,在顾惜的屡次冒犯之下被彻底的激发出来,搞得她不得不效仿初中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做下这被人知道绝对不得了的事情-威胁顾惜。
莫竹悸说完一切,向前这么一推,顾惜惊叫一声歪倒在水池旁,脸颊上被水管上的棱划了一道细线一般的小口子。但她却惊慌失措的仿佛自己毁了容一般。
莫竹悸关上厕所门离开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顾惜捂着自己的脸毫不嫌脏的坐在厕所的地上的样子,狼狈的丝毫没有往日荣光。
她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半丝同情。
做了什么总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哪有在网上胡言乱语还不被制裁这么美的事。
……
D院的课实在少的可怜,一整个星期,汪念念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宣传部。尽管她在宣传部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职务,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宣传部部长的跟班儿而已。
网上的局势一片大好,随着顾惜趾高气扬的态度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她越来越不信任的态度。
自从那天她在联谊会上违抗她故意质问肖遇深之后,顾惜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说话了,这让汪念念很着急。再这样下去她有预感,顾惜这个大腿很快就会离她远去的,以往跟随顾惜获得的优待,接触到的圈子,也都会一一离她远去。
所以,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单独和顾惜说清楚,自己对她,从未有过二心。
今日的宣传部格外冷清,下面的学弟学妹们被她轰出去做任务了,而汪念念自己,则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顾惜来到。
下课已经过了很久,按理说她早该来了,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汪念念着急的在办公室踱步,时不时从窗口,朝着办公室外张望。
猛然间,一个身影从厕所门口一闪而过,沿着走廊迅速朝不远处的转角走去,很快消失无踪。
汪念念皱了皱眉,觉得那身影莫名的熟悉。微胖的身材,齐肩的半长发,一身宽松的黑衣,几乎是瞬间就让汪念念想起了那人是谁了。
“奇怪,莫竹悸怎么会来这儿?”
学校的教学楼很高,差不多在二十多层左右,而普通学生们上课的教室却只会分布在二楼到十四楼之间。
从十四楼往上,便是各个部门的活动区,办公室,再往上,便是老师们的办公室,一般不犯什么事,不被导员盯上,是不会出现在十四楼以上的。
十四楼一整层,都是院学生会的地盘,主大厅挂着学生会四个大字,左右两边分布着各个部门的办公室,而他们宣传部,则处在主大厅旁最靠里的位置,不是宣传部本部的人,根本不会来,更遑论根本就没有参加院学生会任何一个部门的莫竹悸。
汪念念心里疑惑,但是却没怎么在意,翻了个白眼回去继续踱步。。
可没等到走出去两步,宣传部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惜惜?!”
顾惜捂着脸,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她看见汪念念的时候,一脸的惊讶和难堪,转身便想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汪念念震惊的看着如此狼狈的顾惜,往前走了几步便闻到一股非常难闻的馊水的味道,熏的她连忙又退了回去。
顾惜想要退出去动作一顿,气愤的回头瞪了汪念念一眼。她本来想着这个时间点,学校的上课铃早就响了,应该没有社员会呆在这里,她实在是太狼狈,来这里暂时休息一下平复一下心情。
可她把全部组员都算了一遍,却唯独忘了跟她同班,这段时间却一直被她忽略的汪念念。
“别出去乱说!不然有你好看的!”顾惜撂下狠话,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在学校哪里都是熟人,她这样实在是不能在学校呆了,还是赶紧叫司机来接她回家算了。
“……”汪念念被她凶狠的表情吓了一跳,往常那张甜美可人的脸蛋上不再是醉人的笑容,被骇人的目光和阴狠的弧度所代替,脸颊一道血痕横亘在那里,细细的血丝和垂下来的已经干涸的液体,都带着生人勿近的味道。
直至顾惜走了很久,汪念念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一直知道顾惜往常那副温柔优雅的样子并不是她本来的性格,却没想到真实的一面会是这个样子。
汪念念的心脏被吓的扑腾扑腾的跳,眼神不自觉的放空,朝着走廊里的卫生间的位置看去。
刚刚那个身影,又和疾走狼狈的顾惜有什么关系呢……
……
自从那日被人恐吓之后,顾惜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回学校。
她的精神很差,每天总是被一些细微的小响动惊到。卧室的空间很大,她却觉得很逼仄,根本无处躲藏。
她总是会莫名的向后看,生怕有什么人站在那里,禁锢着她,就像当初的场景那样。就这样疑神疑鬼了好几天,就连繁忙的爸爸都看出她的不对劲儿来了。
“惜惜,你怎么没去上学?”顾央皱着眉,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顾惜一向张扬又明媚,很少看她这样厌厌的神情,很没有精神。
“没事,爸爸,我就是……有点不太舒服。”顾惜牵了牵嘴角,笑得有些勉强。虽然在学校遇见了被人威胁的事,但是顾惜却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家里。爸爸一向不喜欢她太过张扬,甚至连她在平台上直播都从来没跟家里提起过。
爸爸总觉得她这样营销自己,是一种肤浅的表现,不适合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去做。
旁边的顾夫人仿佛像是将顾惜看做是个透明人,连他们的谈话都充耳不闻。
“不舒服就叫医生来看看,有事别硬撑着。”顾央有些看出顾惜好似有心事的样子,却没有在意。女儿正是处在刚刚成年的年纪,有点心事很正常。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他,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