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莫竹悸提着满手的东西重新爬上六楼之后,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简陋的宿舍床位像是奢侈的温柔乡,她只想死在上面再也不要动一下。
宿舍里的人还没有熟悉起来,因此没有人说话。见她进来之后,抬眼看了一下,就又默契的低头看手机。
莫竹悸躺在床上深喘了几口粗气,头晕晕的,感觉自己有点缺氧。耳边的轰鸣声持续了很久,才慢慢消下去。
对铺的汪童低头看一会儿手机,又抬头看了一眼莫竹悸,又看一眼手机,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似乎很是纠结。
汪童上铺的女生是今天肖遇深来的时候也已经在这儿的另外一个女生,名叫楚湘。见她一直犹豫不定,便敲了敲床架,用眼神示意她赶紧问。
“那个,莫竹悸是吗?”汪童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她一开口,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都漫不经心撇了过来一眼,然后竖耳聆听。
“是,”莫竹悸被叫了名字,条件反射似的坐起身,看向汪童,声音有些发紧的说“有什么事吗?”
“我叫汪童,那个,我叫你竹子可以吗,我听……你哥,是这么叫你的。”
“可以,没问题。”莫竹悸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摆出自认平和的微笑。
“你加表白墙了吗?刚才表白墙发了照片,好像是你哥。”汪童也不想给新舍友一个花痴一样的印象,但是姐姐一直给她发消息让她赶紧问,她实在是有点扛不住。
闻言,莫竹悸蹙了蹙眉,拿出手机。
相比于D院的官网只会发一些励志的心灵鸡汤和活动宣传之外,D院的表白墙就显得亲民多了。所以新生进校之前,新生群里就已经有人推了表白墙进来,莫竹悸记得自己加过。
她点开表白墙首页,置顶位置赫然是个四格连拍。
密集的人群里,蓝色的简易亭前,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煞进人心里的下颚弧度,像是上帝雕刻的最完美的雕塑,棱角分明。
乌黑浓密的发,带着飒爽的弧度半弯,轻触在高挑平直的眉峰上,似乎带着点触人心的张力。
照片里的肖遇深半弯着腰,认真的看着手里的纸张,偶尔薄唇开合,朝简易亭里的人淡淡诉说,看上去亲民友好。
最后一张照片上,是一张正面照。侧颜无敌的肖遇深低眸浅语,嘴角半弯,似乎在笑着说什么。
这条表白的关注度很高,左下角的热度已经变成紫色了。无数留言盖起了高楼,大片大片的“妈妈,我恋爱了。”排成长队,占据满页。
零星也有一些除了舔颜之外保持理智,想要刨根问底的网友,在下面猜疑。
第二张图片,把莫竹悸也拍了进去,虽然距离比较远人又多,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很多人都能够顺着角度看出来,这位不笑撞进人心,一笑要了人命的新晋男神就是在和旁边那个傻傻的小胖妞说话。
网友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论,偶尔有这么几条提到莫竹悸之外,大多数都沉浸在神颜里不可自拔。
只有一个叫做“念念不忘”的人评论,那是他妹妹。下面有几个问你怎么知道的?“念念不忘”都没有回,就没了下文,不曾激起水花。
莫竹悸看着照片,回想着这是什么时候被拍到的,看地点好像是新生报到处,那时候的肖遇深被身后的人挤到,身子探进了简易亭。他强忍烦躁,趁着报到处的人走流程的时候,扭过头来朝她抱怨。
“后面这哥们急着投胎吧……”至今莫竹悸似乎都能想起,他在她耳边咧着嘴磨牙的声音,不曾想被人拍下来,却是这么一副温润样子。
莫竹悸想着,有些好笑。
“竹子,那个。”汪童见莫竹悸不说话,便又问“我能和你要一下你哥的vx吗?”
汪童问的很是小心翼翼,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要男生的联系方式。
莫竹悸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迟疑了一下,低敛下的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随即抬头笑了笑。
“可以啊,你加我,我推给你。”
肖遇深成年了,可以谈恋爱了。
莫竹悸如此想。
“不过别传给别人哦,我哥会打死我的。”
“嗯嗯!我是帮我姐姐问的,你放心,就到她那为止。不会往外传的。”汪童眼神晶亮亮的,得了号码之后,就跑去发消息邀功了。
莫竹悸想了想,点开了肖遇深的对话框,觉得这事有必要告诉他一声
“你火了大兄弟。”
这句话没头没尾,不一会儿肖遇深就回了消息。
“?”
“你今天被人偷拍的照片,被挂在我们学校表白墙上一天了。刚还有人问我要你vx。”
“……”肖遇深似乎有些意外,打了一串省略号,又很快回道“唉,人太帅就是没办法,把你学校表白墙发我,我去看看我的迷妹们都怎么赞美我了。”
莫竹悸低头轻笑,真是脸皮厚过城墙。学校里这些人要是知道他们封的新晋男神是这么一个沙雕德行估计会三观尽碎。
“我vx你给了?”莫竹悸以为肖遇深得自恋一会儿不会再来消息的时候,屏幕突然又亮了。
“嗯。”没想到汪念念动作还挺快,刚给了vx号就加了。
“……”肖遇深又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莫竹悸心里有点发虚,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态度。试图在省略号里看出点什么,可惜一无所获。
“……不能给?”
“以后别随便发我vx号,我不想加。”莫竹悸看着手机上的字,直觉他好像是生气了,她想反问的,已经是大学了,我这不是想给你找个女朋友嘛。
但是又觉得这么试探的目的太明显,把字又删了,只是换上一个干巴巴的“哦”便草草的结束了话题。
……
D院的军训服是真的让人无法忍受,也不知道被人穿过多少次如今轮到她们穿了,布料都已经被洗的板结了,穿在身上划得很疼。
夏天又热,忍受太阳炙烤的同时,还得被不透风的军训服捂着,莫竹悸本来就很怕热,如今就更绝望了。
然而更绝望的是,他们还要穿着这么厚重的军训服走到离学校两公里远的体育中心军训。第一天,班上已经有三个女生中暑晕倒了。然而大学的军训教官不会这么仁慈,因为你中暑就可以放你回去。把随身携带的藿香正气喝了,照样和他们一起站着。
藿香正气的味道莫竹悸领教过,那种直充大脑的古怪味道不比在太阳下晒晕过去好受多少。渐渐的,班里似真似假中暑的女生也少了起来。
莫竹悸倒是还好,虽然她也很难受,但是因为不太喜欢麻烦别人,就没有出声,一直硬生生的挺着。直到长达十六天的军训到达尾声,来到最后一天的时候。
作为结训大考,学校特意安排他们从体育中心,向着十公里以外,大学城中心的厚德公园拉练。
在大学城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这里除了少数学校家属院以及小吃街和商业街之外,每个角落都遍布着学生,所以虽然马路上也偶有车辆,但是相对来说没有了开学第一日车水马龙的嘈杂盛况。
厚德公园作为大学城少数娱乐场所之一,是一个风景优美,有山有水有楼台的地方。其中面积巨大的厚德广场更是成了附近几个学校钦点的军训拉练圣地。
莫竹悸知道下午能去公园玩一开始还很高兴,终于能不去体育中心晒着了,就算不能在宿舍休息,但是作为几日训练下来已经对晒太阳厌烦至极的莫竹悸,能去风景优美的地方玩已经很知足了。
然而可惜她太天真,没有理解拉练真正的含义。
自校门口开始排队跑,全班同学整齐划一,不允许掉队,穿过中间隔着的四个马路,一个河桥,一路跑来不准停歇,有时还要因为要赶上前面落下的大段距离百米冲刺,莫竹悸才跑了一半,就已经累的脸红脖子粗了。
军训教官是个年轻的女兵,面容严肃,皮肤黝黑,整个一个黑脸阎王,见她停下来就大声呵斥,直到她彻底掉队才因为要顾及全班扔下她。
被扔下的莫竹悸没有感受到一丝被集体抛弃的委屈,反而暗自庆幸,总算能休息一会儿了。
可惜她想的太美了,整个行军队伍不是只有她们教官这一个黑面阎王的,其他班的教官也同样是。
莫竹悸平复呼吸慢跑着,试图跟上前队的时候,身边有好几个队伍与她擦肩而过,女军官毫不留情的将她作为反面教材,说起了班级荣辱胜过个人荣辱的长篇大论。
可怜莫竹悸呼吸不畅奋力追赶的同时,还要遭受魔音贯耳和道德谴责。
不过索性,去厚德公园的路再长也是有头的,莫竹悸跟着急行军最后一个班的脚步到达公园的时候他们班已经站好了。
还未等她向队里走去,有一个人却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站住脚看去,却惊奇的发现是肖遇深。
肖遇深身穿和她同款的肥大军训裤子,上身没有穿外面的军训服,而是一件印着D大校徽和名字的黑色衬衫。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走了,见她看他,还回头笑了笑,便向不远处另外一群兵走去。
莫竹悸不曾想,D大居然也是今天拉练,与他们同在厚德公园的广场上,她刚刚走进厚德公园的入口,才和肖遇深碰上了。
肖遇深穿的衣服她知道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像这样穿着黑色衬衫印着校徽的人他们学校也有很多,大多是在军训过程中表现良好的,被从班级里挑出来。
今日负责牵引急行军,保证急行军过好每一个路口的精英人员,明日还要带领班上同学参加结训方队,相当于每个班的小组队长。这样的精英人员不会很多,一个班级里也就只有一两个。
肖遇深会穿这身衣服莫竹悸一点也不意外,他这么优秀,在这个只要是珍珠早晚都会发光的大学城,他若不如此突出才是不正常。
莫竹悸想着,便来到了队伍近前,打了报告。
黑面阎王看了她一眼,大声叫她归队,没有说别的什么。
在厚德公园拉练没有莫竹悸想的那么好,黑面阎王不会像导游一样带着他们参观亭台水榭,也不会和颜悦色的和她们亲切互动,他们的最后一次拉练,其实也只是换了一个更远的地方晒太阳而已。
因为还要预留出返程的时间,他们没晒多久就准备离开了。不出预料,回去也是要跑着回去的。虽然莫竹悸一向不曾有多娇气,但是也早就已经受不住了。
但当她想要向黑面阎王告假的时候,另一个同学身先士卒,前去苦苦哀求,可惜没有任何卵用,依旧被大声命令回了队伍。
莫竹悸叹息一声,只好打了退堂鼓。
厚德公园的门口不小,但是因为人多的原因,还是显得有些拥挤,D大的兵们要比他们早出发,他们离开的时候,莫竹悸还遥遥观望了一下,可惜人太多,穿黑衣服的零星几点若隐若现,更别提想要认出来哪个是肖遇深,简直难如登天。
直到D大的人走光,莫竹悸心想大概是看不见肖遇深了。
跑步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竹悸一边跑一边喘,感觉自己像一只正午阳光下渴死在田地里的老黄牛。
汪童一开始见她如此辛苦,还一直拉着她,让她和楚湘跟着她一起跑,后来莫竹悸看自己实在是太拖累人了,便主动甩开了她的手,朝她摆摆手让她快跑不用管她。
可谁知就是这么一下,她没有看见脚下,脚下一个不稳,歪进了行道树深凹下去的坑里,莫竹悸耳边似乎都能听见“卡拉”的声音,像是响钟敲在她的耳骨上,她的眼前恍惚了一下,一瞬间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跌下去的瞬间,她扶了一下身边的行道树,以至于还不算太狼狈摔个狗啃泥。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动,班级的队伍却已经走远,黑面阎王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后面的队伍紧跟着走,有人看见她在那里面容痛苦,也已经自顾不暇只能奔跑。
“竹子!”不知是头顶烈日照的她出了错觉,莫竹悸好像听到了肖遇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