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报纸和电视上社会新闻版的内容好像突然多了起来。”在一次悠闲而令人舒畅的午茶会上,王歆感叹地说。“我们的城市好像捅了个马蜂窝似的,一下子变得乱哄哄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林静问道:“你看到什么特别的新闻了吗?”
“大都是些家庭纠纷之类的小事情吧,偶尔也有闹得比较大的。”王歆回答说:“上个星期,有个家住本市的学生家就发生了一件不好的意外事件。”
“是什么事情呢?”方玲喝了口红茶,问道。
“好像是这个学生的父亲闹婚外恋——结果这个学生的母亲想不开,在上个星期四开煤气自杀身亡了。”
“真是太糟糕了。”方俊沉痛地说:“不过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现在的社会还真不少,已经见怪不怪了。”
“家庭可是社会的基础。”李彦插进来说道。“所以社会版新闻才会越来越多啊!”
“她这样死了只是便宜了他丈夫和那个第三者,真是死得不值啊!”方玲愤愤不平的说。
“要真是这样也就没什么奇怪了。”王歆看上去颇为困惑:“可是后来她的丈夫和第三者也死了。晚报的社会版上还大幅刊登了呢:他们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妻子的突然死亡而发生口角,那个男人杀死了第三者,自己也跟着自杀了。”
“那个人的妻子不是开煤气自杀了吗?这样的结局对他们这两个婚外恋的主角来说不是再好不过了吗?不用自己动手就解决了一个大障碍。”李彦说。
“问题没有这么简单,他们之间还涉及到钱的问题呢。”王歆说:“平时跟那个学生的关系比较好,她家里出事之后她曾经断断续续告诉过我一些她家的情况。她家的财政大权是掌握在她母亲的手里,她的父亲本身的工作也是靠妻子的关系得来的,如果因为第三者的关系两人离婚的话,这个学生的父亲的日子可不会好过的。另外那个第三者也只是个没工作的无业人员,他们的前景根本就不会有多理想。”
“既然这样的话,这个学生的父亲是不会跟妻子离婚的了。”叶翔说:“那她为什么还要自杀呢?”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了。”王歆回答道。“尸体是我这个学生回家后发现的,她说警察到她母亲的死亡现场调查之后怀疑她并不是自杀的,有一些迹象显示她是被人谋杀的。而最主要的是:现场根本没有找到自杀者一般都会留下的遗书。”
“难道是被他丈夫和第三者杀死的吗?”方玲自言自语地说。
“这个妻子死了之后,财产由她的丈夫继承了吗?”林静问。
“没有。好像死者在自杀之前就把所有财产转到了女儿一个人名下。只有一份为她投的人寿保险是将受益人定为她的丈夫。保险金的数额好像有几十万元。不过因为她的死被警察认定为自杀,她丈夫的这份收入也泡汤了。”
“怪不得死者的丈夫和第三者要吵架了。”林静喃喃自语道。
“你想到什么了吗?”叶翔感兴趣地问。
“我只是把这些情况稍加分析,然后进行猜测而已。”林静说:“这个案子看上去很普通,但是又感觉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操纵似的,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从王歆告诉我们的情况看来,最容易得出的结论是:这个死者的丈夫闹婚外恋,但是因为经济大权掌握的妻子手里,不能跟她离婚,于是就想出一条毒计,让妻子煤气中毒后死去,伪装成自杀的样子,他继承妻子的财产后再跟情人快活地过日子。可是事与愿违,不知为了什么两人又发生了口角,这个男人失手杀死了情人,自己也随后畏罪自杀了。”
“这样分析是挺有道理的。”王歆点头说。
“有道理,但是这真的就是真相吗?”林静反问道。“难道这样的解释,就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哪里不合理呢?”李彦问。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这个丈夫在妻子死后根本拿不到财产的这一事实。不管这个人有多愚蠢,他总不会认为在他背叛了妻子之后,妻子还会继续善待他吧。他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前就贸贸然地杀死妻子不是太冒险了吗?更何况为妻子投的保险金也指望不上,因为自杀是拿不到保险金的。他和情人在妻子死后会起争执,可能就是因为他变的一无所有了,情人想离开他(这种女人通常都是这样)。然后两人大打出手直到一方把另一方杀死。可问题是:这个男人根本不可能在自己什么也得不到的情况下杀死妻子的。”
“但是警察发现死者在煤气中毒窒息死亡之前曾经服用过大量的安眠药,那杯用来服药的开水的玻璃杯上除了死者的指纹还留有丈夫的指纹,可他不承认曾经倒过这杯水,还说妻子死的那天晚上没有回过家,一直都在情人的家里。”王歆补充说。
“那他们两人可以相互作证了?”方俊说。
“不能。他的情人那天晚上好像是出去,到酒吧之类的地方玩到很晚才回来。据他说她回来之后,两人还大吵一架,很多邻居都听见了。不过这个时间跟死亡时间不符,不能作为他的不在场证明。”
“无法相互证明无罪,就会相互怀疑有罪了。”林静说:“这个男人一无所有了,情人又开始冷落他,再加上他也许怀疑妻子是情人杀的,在那种情况下他是有可能一时冲动杀人的。”
“照实际情况来看应该是他杀死他妻子的。”王歆说:“据他们居住的小区的管理员说,案发当晚,他妻子死亡之前,他曾经看见一个很像这个男人的人回到小区,他提到了那个人穿的一件衬衣上镶的钻石袖扣,这个袖扣是死者从欧洲旅行时带回来的,是独一无二的,并且造型也确实很特别。那个开车进小区的人曾经将左手伸出车窗打招呼,让管理员打开小区入口的大铁门。在那个时候管理员清楚地看见了那人袖扣上闪闪发光的奇特的钻石。这颗给管理员留下深刻印象的钻石扣子在死者房子的客厅沙发下被发现了——而在死者丈夫情人的住处,警察找到了这件衬衣,左手的钻石袖扣不见了,可他却说不出为什么。”
“看来这就是给他定罪的决定性证据了。”林静说:“有了这个,警察一定认为他在案发当晚确实到过现场,有重大犯罪嫌疑是吧?”
“有证据又怎么样?”叶翔不以为然地说:“现在人都死了,警察也没办法对他怎么样了。”
“可能他已经受到制裁了。”林静若有所思地说。“你的学生最近情况怎么样?”
“她也真是倒霉。坏事一桩接一桩。”王歆皱着眉头说:“刚刚又跟男朋友吹了——他们是在这个女孩的父母开始闹矛盾之后开始交往的,一直进展不错,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结束后她的男朋友就提出分手,然后就不见踪影了。”
“当然应该有个男朋友,要不然这个计划就无法完成了,也许这就是他的计划。”林静自言自语地说。
“林静你在说些什么呢?”方玲疑惑地问。
“我在想:这真的只是巧合吗?我又想起白夜山庄杀手了,他作案是多么干净利落啊!警察拿他没什么办法。就像这个案子一样。”
“你是说这个案子里死去的三个人都是被一个无名杀手杀死的吗?”李彦惊奇地问道。
“事实上他没有通过自己的手杀死任何一个人。不过认真追究起来的话,那个闹婚外恋的男人和她的情人都是被他间接杀死的。”林静沉着地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呢?”方俊惊奇地问。
“请你们仔细想想这整件事情的过程吧。刚才我已经说过认为煤气中毒死去的那个女人是被丈夫谋害的是不太合情理的。她也不是被第三者杀害的--因为她出去玩了一整夜,应该有证人可以证明她不是凶手。我以下要说的真是纯属猜测,不过我觉得应该跟事实比较接近。或者说,这是根据王歆所介绍的情况得出的一种纯粹的推理而已,但根本没有证据。”
“我们所了解到的事实是:一个学生的父母因为父亲搞婚外恋而婚姻破裂。她的母亲因煤气中毒而死,随后她的父亲和第三者也死去了。至于这三个人的死因,就是本案中最令人费解也是最为关键的地方。”
“先说说第一位死者,也就是煤气中毒的妻子。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这是我们最想搞清楚的问题。警察调查到的线索倾向于显示她是被谋杀,因为她死前服用了大剂量的安眠药,服药用的水杯上还留有一个重大的嫌疑人——她的丈夫的指纹。我们可能由此推测他给妻子喝下安眠药,使她陷入昏睡无法自救或者向外求救,然后就打开煤气阀门使她窒息而死。另外还有一个如山铁证可以证明他当晚确实有行凶的可能。就是这个丈夫一件被认为当天晚上曾穿着的衬衣,左手上的独一无二的钻石袖扣——这件东西在他妻子死亡之前,还被人看见好好的缀在袖口上;在那之后于其妻的死亡现场被发现,这是一个难以被推翻的证据。尽管他本人矢口否认曾在案发当晚到过妻子的死亡现场,但又提不出证据来证明,看来他的罪行是确凿无疑的了。”
“可是再仔细推敲一下,这两个证据都有些站不住脚的地方。首先是指纹,但凡有点大脑的犯罪分子都不会在现场留下这么明显的指纹,当然要擦有点难,因为不小心就会把妻子的指纹也擦掉。可这并不是完全做不到的,只要注意一点还是可以完成这件消除指纹的工作。其次就是袖扣这个证据,袖扣并不是个体积很大很显眼的东西,但作为证人的小区管理员还是清楚地看见并能辨认这个东西,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车上戴了袖扣的人是故意做出能让管理员看见并记住袖扣的动作——也就是伸手打招呼让他开门。一个就要去杀人的人,会故意引人注意是很不可思议的,他应该是尽量隐藏自己才对。所以袖扣这个证据虽然很有力,同时也带有很浓厚的伪装痕迹。”
“我的头都乱成一团糟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方玲苦恼地问道。
“简单地说,我认为这个男人并没有杀害他的妻子,指纹和袖扣都是某人为了陷害他而特意布置的。”
“那这个女人是被那个陷害她丈夫的人杀死的了。”叶翔说。
“她是被自己杀死的,是自杀。”林静说:“虽然现场没有遗书,可是她死前的一些行为可以证明她确实有这种意图。她将财产都转入女儿的名下,并且知道一旦她是自杀身亡的话,丈夫连为她投的人寿保险的保险金都得不到,将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这真是对他和第三者的痛快报复,所以她就服下安眠药,为的是减轻死亡带来的痛苦,然后开煤气自杀了。”
“这个时候,真正影响这个案件的人登场了。王歆说过发现尸体的是死者的女儿,但主要嫁祸的工作却不是他做的;因为那个冒充死者的丈夫开车进小区的是个男人。至于他的身份,我们不难猜到:他就是女儿的神秘男友。他的脑筋动得非常快,他迅速开车到了死者居住的小区,成功让管理员对袖扣产生印象后就来到现场——首先拿走可以确切表明自杀的遗书,然后的工作是伪造指纹。这个工作不是很容易,可是还是有可能完成。我猜他用的方法是:先拿走死者真正用来喝水吞药的杯子,用另外一个印有其丈夫指纹的杯子代替,小心地在尸体上印出死者的唇纹和指纹,再重新往杯子里装上水。最后的工作就很简单,把袖扣丢到客厅沙发底下就行了。”
“不过这一切嫁祸活动不可能是临时起意想出来并完成的。袖扣和带有指纹的杯子都是当时不能取得的东西,因为带有袖扣的衬衣是在那个被嫁祸者的情人家发现的,而他当晚也没有回家,无法取得指纹。这些东西都必须提前取得才行,这就表示陷害死者的丈夫是有预谋的,而且必须是死者的女儿跟男友共谋,因为只有女儿才能轻易拿到这两件东西。”
“天哪!你是说我那个学生故意把母亲的自杀变成他杀,并且把罪名嫁祸给父亲吗?”王歆不敢相信地大声说。
“她只是个帮手而已,也许她都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用。真正的主谋是她那个销声匿迹的男朋友。你们还没有发现他们交往的时间很奇怪吗?从这个女孩家发生家变时开始,到一切事情完结后结束。这样的结局也许早在那个男人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这个女孩的家里闹婚变,于是接近了她,并很快察觉到她的母亲有自杀的倾向。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对婚外恋这种丑恶而畸形的社会现象的憎恶,他想出了一个报复那个背叛婚姻的人和另一个破坏家庭的人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实施有个重要的前提——这两人的行为真的产生了严重的后果;也就是女孩的母亲真的如他推测的一样,将自杀的想法付诸实现的话,计划才会被执行。我们知道,就在上个星期四,就像命运是不可避免的一样,这一切终于发生了。结果应该令他很满意,死者的丈夫因为自身变得一贫如洗又面临谋杀妻子的指控而变得心烦意乱,加上情人的冷漠对待,终于使他超越了精神可以承受的底线,最终杀死了情人,自己也落了个自杀的命运。”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这样做啊?”李彦呆呆地问。
“他一定是外表英俊,风度翩翩,并且精于说服别人。要不然没那么容易博得一个女大学生的好感并自愿为他做那么多事——即使是陷害自己的父亲也在所不惜。这个人有奇特的道德观和高超的犯罪手法,就像白夜山庄杀手一样,在警察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也许,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吧,因为我真不愿意相信世界上善于犯罪的人有这么多。”林静总结地说。
“我同意你的看法,这一定是同一个人。”方玲点了点头。“可能他不觉得是在犯罪,而是在伸张正义。不过他不知道,虽然他逃过了警察的法眼,可你已经洞悉他的罪行了。”
“洞悉他的行为吗?我认为还远远谈不上这一点。我猜接下来他应该会不断为我们提供喝下午茶时的谈资。”林静喝着茶说道。“至于说要追随他的脚步,对我这样一个普通人来说未免过于困难。罪犯这个词根本不足以描述他;他的所作所为介于魔鬼与天使之间,我们不如叫他***吧——当他的黑色羽翼振动的时候,必然是指向那罪恶发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