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一正在给瑞阳公主倒水,听得她提及张宽,提着茶壶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少顷才继续动作,随着壶中水流慢慢倾倒于碗中,他脸上原本的笑容也消失了。
方才他就觉得奇怪,一个从外地来游玩的小姐怎么会找上自己,而且她身边的仆从对她十分恭敬,应该出身于大户人家,可她指明要见宽爷,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张天一是个直肠子,不愿意搞那么多弯弯绕绕,便直接问道:“小姑娘,你找张宽干什么?你上次不还说他是个大海盗吗?”
见瑞阳公主低头不语,旁边的寒雁会意过来,替她答话:“我家主子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女瑞阳公主,此次特奉诏前来招安以张宽为首的贼寇。”
“公,公主!?”张天一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不敢相信他刚才听到的话。他呆愣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消化完这个事实,然后问道:“那你之前说,朝廷要围剿他,到底是真的假的。”
之前她是想以此试探人们的态度并打探关于张宽的消息,所以撒了点小谎,现在被张天一一问,心里也有些发虚。
瑞阳公主斟酌了一会儿,回答道:“若是招安不成,自然是要派兵的。”
“可宽爷真的是好人啊!你们不能不分是非啊!”张天一着急地嚷了起来。
云岫:“你怎么说话呢!”
瑞阳公主轻拍了拍云岫的手背,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然后慢慢地和张天一解释:“好人犯了法,也是要受罚的。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张宽的船队攻击市舶司的船并不是本意,但现在人都没了,事实的真相也无从查起。张宽若想保命,只能走招安这一条路。”
“所以,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张天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右手的大拇指不断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瑞阳公主也不着急,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等待他的答案。
“好吧,为了宽爷,我就帮你这个忙。”过了很久,张天一吐了一口气,终于答应了下来。
“那就多谢你了。”瑞阳公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道别,临走前,瑞阳公主将她现在所居住的宅邸的地址告诉了张天一,让他一有消息就来找她,张天一也爽快地应下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张天一一直没有消息,瑞阳公主也不心急,没事的时候就在房间里待着,或者去街上走一圈。
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收到了来自文珩的来信,信里交代了最近京都发生的事情,在末尾还附上了一句“望卿珍重”,让她在读信的时候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这事儿让云岫调侃了好半天,连瑞阳公主写回信的时候也不消停,倒让她心中生出点自己是在以信寄情的感觉。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让瑞阳公主觉得奇怪的事情。
一向不与她亲近的齐先炎频频来找自己说话,还开始关心她的日常起居,一直说要多派些人来侍候她,瑞阳公主也不好拒绝,便留下了几个长相老实的女婢。
她也仔细留神了齐先炎的动向,发现他也一直在府中待着,,偶尔也会去县衙找周哲谈谈话,但回来之后也没有动作,似乎是一无所获。
到了第九日,张天一终于来消息了,派人传话让瑞阳公主于正午到大门口等候。她按照约定的时间,等来了张天一亲自驾着马车来接自己,。不过张宽不让她带太多侍卫,正好瑞阳公主也不信任那些侍卫,便让云岫和寒雁随行,再让李绥乔装打扮成士兵随行。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啊?”云岫担心地问了一句。
张天一不停地挥动地鞭子,使马儿跑的飞快,待马车行到稍微偏僻的街巷时,他才抽空回过头来回答:“说了你也不知道,还是别问了。你们放心,宽爷只是怕官家人对他不利,所以才这么做的。只要你们好好将事情讲清楚,我保证将你们安全送回原地。”
云岫还欲再问,却被瑞阳公主阻止了。虽然身边没有侍卫保护,但她心里并不是十分担心。张宽绝不会做出危及她性命的事情,因为招安是他唯一的活路。
不过看他对自己那么提防,难道是因为怕她会害他性命?可这说不通啊,她与张宽无冤无仇,他防自己做什么?
张宽不让她带过多的侍卫上船,很可能是怕她在登船之后找机会让那些侍卫下手,但他肯同意与自己见面,应该对自己抱有几分信任才是,怎么会.........
瑞阳公主皱眉苦思,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舒展开来,似乎想通了什么。
难道说,张宽提防的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她可以使唤侍卫,别人也可以,万一有人暗中给他们下令,让他们见到张宽就动手,那张宽和船上人的性命可就危险了。
可是会是谁呢?之前就与张宽有过矛盾的市舶司使?还是貌似不管事实则扮猪吃老虎的县令?又或是一直想除掉他的齐先炎?
就在瑞阳公主闷头思索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她一下车就看到了面前辽阔的海域,再转头环顾,发现周围都是废弃的房屋和部分船的残骸,并没有人会来的样子。
“这是哪儿?”瑞阳公主开口问道。
张天一回答道:“就是某个临海的沙地。这里原本住着许多打渔为生的住户,但因为一次大海啸,人和房子和船只都被浪卷走了。后来也没有人愿意来这儿居住,所以现在就荒废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瑞阳公主不免有些唏嘘。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强大的海啸面前,人的生命就显得无比脆弱。
“我们快走吧。”张天一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们跟在张天一的后面朝海边走去,不远处的海面上飘着一艘小船,应该是张天一提前停在那里的。
五个人陆续登上了小船,然后在勉强在狭小的船格里挤着坐下。张天一松开了系在岸边的绳索,独自站在船头,两手握着一只长长的竹桨,向海的中心划去。还别说,他到底是以前干过这行的,在海浪的冲击下也能使小船平稳地行驶。
就这样行了一段时间,船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瑞阳公主转头张望,果然在前方看见一了艘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