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榜后,京城中有名望的氏族纷纷派人送礼庆贺,及第贡生一时门庭若市。而许昌身为新科状元,自然有更多人打听拉拢,但他一直闭门不见,直到几日后的琼林宴才现身露面。
琼林宴设于琼林苑,是招待登科进士的宴会。时值春日,琼林苑内红花与绿叶交相辉映,殿宇北面环着碧波荡漾的湖水,这一抹暖色为宴会添了几分喜庆。
伴随着优雅的鼓乐声,众人饮酒作乐欢谈畅饮,气氛轻松愉快。许昌、王骏和文珩的案前时不时有人前来敬酒,也是热闹。
正当宴会如常进行时,座上的纯贵妃突然转向皇上,娇媚地开口:“陛下,咱们坐得那么远、下面人那么多,臣妾还没有看清许状元的样子呢。”
皇上偏头瞥了常禧一眼,立在一旁的常禧马上会意,走下台阶去寻许昌,然后将他领到皇上面前。许昌不知缘由,但仍旧十分冷静,恭敬地行了一礼。
纯贵妃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穿着一身素衫,衣服虽普通但十分干净整洁。他面目清秀、眼神清澈,举手间还有几分儒雅之气。
“好一个状元郎!果然是一个俊朗英俊的翩翩公子啊。”纯贵妃似乎很是欣赏许昌。
许昌刚想开口感谢她的赞美,纯贵妃却立刻接着说下去,“听说你尚未婚配,本宫将三公主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皇上共有三女,除了皇后所出的豫宁公主齐妍、瑞阳公主齐暄,还有一个小女儿齐婳。
齐婳是纯贵妃的独女,因为尚未出嫁没有封号,所以大家都以“三公主”称呼她。
许昌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得沉默地站在原地。皇上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婳儿才只有十三岁,现在谈婚嫁之事太早了吧。”
纯贵妃不肯让步:“婳儿是还小,可是可以先订下驸马嘛。臣妾看这许昌就很好,配得上我们的婳儿。”
坐在她身后的齐婳悄悄打量着许昌。的确如母亲所说是个才华横溢、不凡风仪的君子。想到他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夫君,齐婳心里喜滋滋的,双颊也升起了两团红晕。
此时庄王跨出一步,朗声道:“父皇,儿臣觉得这许昌的确是个人才,不如就将他给三妹作驸马。然后到儿臣所领的吏部下历练几年,待婳儿及笄后再成婚。”
瑞阳心中冷笑,这对母子倒是打的好算盘。为了防止政治是非,圣上通常会授予驸马一个三品员外郎的官衔。这个官衔就是一个闲职,既没有实权也没有俸禄。
许昌这般智勇,皇上必不会同意让他尚公主浪费他的才华。所以齐先炎提出让许昌任职于吏部,既不白费人才,又可以拉拢他为其所用。
皇上沉吟片刻才再次开口:“许昌,你意下如何啊?”这是要让许昌自己决定了。
许昌用余光瞥了一眼瑞阳,只见瑞阳神色自若地呷了一口茶,并没有要出面帮他解围的样子。
他脑子一转,迅速想好了说辞,然后双膝跪地:“请陛下恕罪,臣恕难从命。”
“许昌,你不愿意娶我妹妹?”庄王锐利地眼神扫向许昌,言语中带着威胁的意味。
许昌并不理会,自顾自接着说:“三公主金枝玉叶,臣一介草民如何配得上。再者,臣曾在病故母亲的墓前立誓,在未有建树之前绝不成家。如今臣尚未为国家报效一丝气力,故不能遵旨迎娶公主,还望陛下见谅。”
“许爱卿起来吧,既然你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你是个有志气的好男儿,朕也希望能看到你的一番作为。”皇上并没有怪罪,反而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此番话一出代表这件事是绝无可能了。庄王冷哼一声大步回了自己的座位,纯贵妃勉强维持着笑容假装大度,三公主齐婳则是面色灰白、满眼失望。
这场尴尬的风波很快被欢庆的宴饮和隆重的管弦声盖了下去,众人觥筹交错寒暄闲聊,只是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心。
——
宴席结束后已至酉时,瑞阳公主并没有立刻回宫,而是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的常服带着云岫寒雁上了一辆马车,悄悄跟上了许昌的座驾。
驶到半路,前面的车架突然停了下来。身穿一身月白色袍子的许昌从马车上下来,缓步走到瑞阳所在的马车旁:“许昌参见公主殿下。先前一直没有机会给殿下请安,还请见谅。”
马车轩窗的帘子被撩开,瑞阳公主的脸从中露了出来:“你倒是乖觉。”
许昌料到瑞阳前来会面,所以命车夫将马车赶到一个偏僻的巷道以便说话。他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寒雁掀帘而出,走到许昌面前,递给了他一本册子。许昌不明其意,于是打开册子翻阅起来。他才翻了几页,就眼前一亮。这本册子里详细地记录了各个官员的家世背景和兴趣喜好。
瑞阳公主再度启唇:“今日你当场拒绝了纯贵妃的赐婚,算是得罪了庄王一党。这些虽不能保证让你日后畅通无阻,但至少能顺利一点。”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就当是你忠心的回报吧。”
许昌满脸喜色正要答谢,却听见前面传来一声惨叫。他快步走到前面,却发现他的车夫被一箭穿喉钉在车板上。
瑞阳也觉察出了不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出什么事了?”
还未等到有人回话,就又有两支箭从空中穿行射来。一只射中了许昌车架的马的颈部,鲜血喷涌而出;另一只箭擦过许昌的左脸,但是却射中了瑞阳所在马车的车夫。
车夫被一箭毙命,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瞪着的双眼里满是恐惧。一队提刀的黑衣人出现在不远处,向他们冲来要至他们于死地。
许昌见势不妙,赶紧将寒雁推上马车,自己也跳上车。他抓过缰绳调转马头,驱使着马向反方向逃去。
许昌朝车厢内喊了一句:“有刺客,保护公主。”车内三人皆是一惊。
那伙蒙面黑衣人似乎有些功底,不一会儿就追了上来。冲锋的几个人用大刀砍破了马车后部的木板,准备强行登上去。
寒雁会些功夫,她挡在前面,拔下头上的簪子向黑衣人刺去。一连几人都因为被扎到眼睛或手腕而不得不负伤而退。
但情势过于混乱,一名刺客趁机砍伤寒雁的胳膊,夺走她手上的簪子并将她踢到一边,顺利爬上了马车。
寒雁和云岫脸色苍白身子发抖,心里非常害怕,但还是张开双臂挡在前面试图保护瑞阳:“你们休想伤害公主!”
黑衣人听到“公主”二字,犹豫了片刻,手上的刀没有立刻劈下。三人见状用力一推,那人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没站稳就掉了下去,他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还滚了好几米。
还没等瑞阳松一口气,又有一只利剑穿云而来,直接射中了竭力奔跑的马匹。马儿受伤不能再行走,四人所在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许昌眼看着那队黑衣人快速地追了上来,内心充满了不甘和绝望。佩刀的黑衣人围成了一个圈不给他们留任何出路。
一个拿着弓带着黑色帷帽的黑衣人走了上来。他的脸被黑纱遮住并不能看清,只看出他身量矮小,远不如其他人那样强壮。
但看其他人毕恭毕敬让道的样子,这个不起眼的弓箭手应该就是这群刺客的统领。
弓箭手刻意低着嗓音下令:“留下后面那个蓝衣女子,其余统统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