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回来,我就开始注意生产方面的出库情况,湖北的项目也已经完工,但是一分钱也没挣着,可能蒙总还贴进去一些,具体是多少我不知道。那时候钱的事是蒙总和老柳的事。另外知道的就是管财务的姚洁。
一个月的时间我没看到库房的发货单,我知道这一定是出了问题。我拿着数据去找老蒙,老蒙很少在公司,一般都在外边跑,这天正好在,我进了门把数据给老蒙看了。
老蒙应该也知道了这个事情,对我说:“咱们以前的合作伙伴现在都在找别人合作,给我们的单子越来越少。”
我有点蒙问:“蒙总,这是为什么呀?”
老蒙苦笑着说:“就咱俩去湖北的事,在开标会上他们认为我录了音,破坏了游戏规则,不止是合作伙伴,还有客户他们都对我有了意见,这个事传出去后咱们的不少合作伙伴就在找机会替换咱们,我也收到些消息。只是目前咱们在湖北和江苏还没新的合作伙伴,别的省份一下子也打不进去。”
真是愁人,我说:“怎么能这样,在湖北完全不是咱们的错。再说了,咱们还给甲方省了不少钱。”
蒙总苦笑道:“有些事情不是都是明面上看见的那样,有些事不能简单的说谁对谁错,谁有能力谁就是对。弱肉强食,商场如战场,不是简单的对错所能决定的。”老蒙一脸愁容。
一零年的秋天如约而至,朔朔的风吹动渐行枯萎的草木,一夜秋雨。婉然间天地竟是一目的凄冷。山脚下,残阳似血,一缕阳光寸寸萎缩。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秋天,注定是个凄美的季节。
蒙总召开了会议,给大家介绍了目前公司的困境,从公司搭钱做了湖北的项目后,公司的订单就在逐渐萎缩,到后来竟然出现了两个月连续为0的情况。
这都快一年了,除了湖北的项目公司连200W的订单都不够,小三十个人连房租,这些费用算下来是个不小的数字。大家知道,在北京上地租一个几百平的办室地是很贵的。
也就是说从那次湖北之行后,公司的情况跟这个秋天的草木一样渐行枯萎。以前老蒙就有不少的债务,到如今他更是举步艰难,一到发工资的日子觉都睡不着。这一段时间他也想给公司引入新血液,做过几次尝试和谈判却都无果而终。
老蒙说他也快顶不住了,老蒙说要干下去只能先进行股份制改革,按股份一起享有股东的权利,也要担负起股东的责任,大家一块努力,争取把公司坚持下去,大家有谁不想要股份了,可以兑给蒙总。
公议内容很简单,其实就一点内容,公司的财务状况大家一块解决,老蒙低价卖给我的10%,现在攥在手里直发烫,烫手。
现实就这么骨感,本来我们公司与别人合作虽然挣不了太大的钱,但还是能萎萎缩缩的活着,虽然蒙总还是背着债,但还是能活着。
这下可好,就大半年的功夫,业务量急剧萎缩,到了现在的地步,我他妈惹谁了,去了趟湖北,象狗一样挨了一顿暴打,十多万换来了10%的股份。当时很感激很兴奋了一阵子。才多久就变成了这样,股份越多的就要有越多的负担。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真他妈的是没个谱了。
老蒙,蒙大哥你是在感激我,还是在害你哥我呀?“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春去秋来几度愁, 落花流水何时休。”满怀希望的来到这儿,还没享受过什么,就这么一下子被打进了底谷。我欲哭无泪。
很突然吗?很偶然吗?不是,从蒙总断然决定改变惯例,要从集成商那多分一杯羹的那一刻起,也许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公司是07年底成立的,现在是10年秋,不到三年,没有轻松的活过,刚开始是蒙总一个人在垫资金,后来多了老柳,以前还能勉勉强强的活着,现在多半年没有什么订单立刻就支挣不下去了,小30多个人呢,一个人一年连上占地要小20W的成本,这一年下来30个人就是600万,想想蒙总他老人家现在也是顶不住了。
听说现在他大概已经往公司里前前后后投入900万强了,还要怎么样呢?他也挺够意思了。
宋文杰也没有了刚拉我进来的时候说的那样慷慨激昂了,但他还是很坚决的支持蒙总,要一块走下去。并代表了我的意见。我心里日了他一句,还是同意了他的观点。
我觉的蒙总也很挺够意思,没有放下大家不管,不管怎么说人家就算去找工作,收入也肯定是不会低了。虽然假设公司很强,挣的钱大多数还是蒙总的,但人家做到现在,房子什么都在银行里抵押着,他也是没别的办法了。
好吧好吧,蒙总,哥理解你,可是谁又能理解你哥我呀。心里还是很虚,不知道是福是祸。
从那以后,我们所有股东都会在每月10号前象疯子一样四处筹借钱。我更是,好歹在公司咱不是并列第二大股东吗,老柳是12%,我有老蒙卖给的10%还有原来的2%也是12%。把家里的,父母的,还有哥哥那借的都陆续的投进了公司的日常运营中,艰难的维持着公司的运转。
心中幻象着老蒙或是老柳哪一天能跑出一个能救大伙于水深火热的大单子来,望眼欲穿,望穿秋水,也没见他俩哪怕给哥笑一个。一整天的愁眉苦脸,看的我是够够的。
现金流绝对是一个公司的主动脉,还是不行,蒙总就决定所有人工资先按一半支付,剩下一半由股东一同出具借条,当然不愿意这么做的员工可以离职。这是把老蒙快逼到绝路了。
一般情况下老蒙这个面子是不会放下来的。他也是个要面的人儿。这样做了,他是真的挺不住了。
有人离职没?别开玩笑好不好。当月就有一半人离开了公司而另寻出路。我们这些所谓的股东,对这些离开的人只能报以珍重,祝愿他们越来越好。
谁也没有怨言,有什么资格怨人家呢?谁愿意在一颗树上吊死,还是一颗自己都摇摇欲倒的枯树老根。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呵呵,貌似只有我没有。
股东是没有工资可以领的,我们能维护住公司现在除了股东仅仅剩下的10来个人就不错了,他们是真的不能再走了,他们走了公司以前的设备的售后和维修也不能做了,那样公司就全完了。这个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然而更坏的事情还在后头,12月份老柳从以前合作过的集成商那要回来30万的设备欠款来。是的,公司还有一些账没要回来,老柳这下给要回一些来,老柳回来了,我们想,有这30万就可以再养这十来个人一段时间了。
我还是低诂了人性的本能,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着想,都得先为自己想想,再来想别人,我想我也是。
老柳要回了钱却又召集所谓的股东们开了个会,很直接的对所有人说:“对不起大伙,我也得离开公司了,我来的时候是拎了50万来的,这一年多,我就剩了一身外债,这30万我要回来了,但我还得拿走。算是我的工资也行,算是我的股份钱也罢。大伙多多体谅一下吧。”
老柳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脸没有一点歉意,就这么木然又空洞的看着大伙。
还有什么好说的?老蒙也想明白了估计,再多说也无宜,脸色很阴沉但还是笑着说:“老柳,行,你走吧,希望我们还有能再合作的机会,这30万算我收回你的股份的钱,从此咱两不相欠。”
挥挥手,老柳就这样飘然而去,没有带走一丝云彩,没有带走,却把一团黑压压的乌云压在了我们头上,他就这样走了,转身而去,没有一丝丝的留恋。
雪上加霜?没办法,谁都得活着,谁能真正做到为了别人活着?老柳不能,我知道换成我,我也不能。不用埋怨,谁让你不是香馍馍呢?人世间,有时候就这么现实,这么无情。
我们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就只能顺应这个世界。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得往前走。往前走,也许才有希望。老蒙很伤心,后来对余下的我们说:“谁想走也走吧,咱好聚好散。”我们都没说话,蒙总,你不寂寞,我们陪你。
每天早上坐公交上班,怎么不开车?开车只能是开玩笑了,蒙总的奔驰都在别人手里开着呢,心情很阴暗。公司每个月的进项都是负数。这个冬天有点冷。我们都缩着脖子上班。天冷不冷心是真的冷。
那半年的时光很漫长,有想过放弃,可是放弃了怎么跟家人,跟父母,跟自己交代?那时候我就好象是一个赌徒一样,赌上了身家性命,骑到了老虎背。这时候退出来就是一个身背数十万债务的穷鬼。
怎么这么多?因为我是二股东啊,还有就是老蒙已经再不能筹到多少现金了,现在主要任务就压在了除了老蒙的我们身上,而这些人中,我是大头。
这么多钱,我怎么还?我怎么还的上?靠打工一个月万二八千的还,什么时候能还上?不退,公司的运作又让我现在这个实实在在的二股东,象往无底洞里投石头连响声都听不到一样的继续扔下去?心力交瘁,左右为难。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几个月下来我快要疯了,以前一直是个打工仔,每个月完成任务,拿上工资,就这么点事,轻轻松松,简简单单,从来不用想太多,也不用理会别人。现在一下子让我成了股东却快要让我发疯了,真是要了我的老命。果然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一天心里至少骂8次宋文杰这个大骗子,天天盼着老蒙能带着笑走进来告诉大家,说有个大单子被我弄到了。可是想象总归是想象,一直没有发生。
老天不会特殊眷顾任何一个人,老蒙天天的也是弯着腰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好象生怕公司的人注意他一样。我理解是他心里有对我们的愧疚。
一个公司的窘迫,更变不了整个经济形式的走向,历史的车轮仍然延着它的轨迹在滚滚前行。2010年,QQ同在线人数破亿,这在全球也是首次有一款应用能够破亿。
这个时候的腾讯开始向外投资,向DST投资约3亿美元,与美国思科公司建立长期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此时的腾讯依靠QQ成立了一个帝国,不仅是中国,在世界也具有强大的影响力。
历史在前行,我们却不得不萎缩。姚洁也不再在公司卖弄风骚,现在很少能听见那熟悉的哒哒哒的小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也不再端着个水杯突然就出现在我后边,从那次我跟宋文杰让姚洁“抓了奸”后,她不时的就会有意无意的扫描我的电脑屏幕。我得时时防备她的袭击,搞游击战。
这段时间姚洁只是很小心的陪着老蒙度过。公司象一滩死水,连宋文杰在QQ上也好久不来要片儿看了。他也在发愁。生活感受不到一点活力。
那时候,什么QQ,什么网友,什么同学全不联系,要联系就一件事,借钱。真是丢人。偶尔打开QQ能看见娟和紫颜的留言,她们都很焦急,还有我那个湖南的网友都在问我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关上了QQ。心情差到了极点。
那段时间很难过,是度过的过。让我不想再仔细的回味。每天一醒来就得背起沉重的压力匍匐前行,直到再睡着,睡着才能有片刻的放松。整天价心里这根弦都是紧紧的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