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芙沉默,眼中有惊讶有失落有嫉妒。
原来,救我的这个男人就是江湖人称无忧公子的无忧君,他是无忧殿的主人,是这一切的操控者。
“从今以后,你就跟我住在这里。”这是无忧君的寝殿,从那天起,从太康十四年八月十五起,我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他殿中留下的人。
“歌舞你应当学得差不多了,那功夫……便让我来教你。”住在这无忧殿中,朝夕相处,他每隔一日都会悉心教我功夫,教我如何用一双眼,一张脸去摄人魂魄,做一个有用的、成功的杀手。
在被封闭训练三个月后,我终于褪去了一身懦弱,有资格被他承认成一个合格的杀手,而训练我的目的,是为了刺杀当朝左相秦怀。
不光是我,与我一同进来的那四个女子跟我有着一样的目的,之所以会找貌美的女子,是因为秦怀此人贪色,又阴险狡诈,我会被单独选出来,是因为我的牺牲远远更大。
以剑做舞,以眼勾魂,以风乘力,一剑封喉。
在满树落叶下,衣裙踩在脚下,不由得一滑,身后却多了股力量将我接住,那个墨黑锦袍的男人淡淡看着我,而我也失了魂一样,在不知多久后,一片落叶遮住我的眼我才缓过神来,而他为我捡开落叶笑了笑:“这几日可有长进?”
回过神,我连忙从他怀中离开,低头行礼道:“公子。”
无忧笑了笑:“怎么?看见我就这么害怕?”
“公子是主,姽婳自然敬畏。”
无忧缓缓凑近:“那这敬畏,可包括脸红?”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发觉我双颊滚烫,甚至都有些烫手,连忙退后了几步,低着头吞吞吐吐道:“天太热了……”
无忧望了望天,似乎在质疑我的话,这十一月深冬的天气,我竟然也会觉得热。
“有多热?”无忧问道。
他凑我越近,我越不知所措,能够感觉到额头浸出冷汗,在退到树下靠在树上时,他的脸一点点地凑近,忽然间拿出一张手帕,为我擦拭额头上的汗:“果然是热。”
而这时,我才连忙退开,勉强理顺了呼吸:“公子今日……没什么要事吗?”
无忧收起帕子:“你倒是提醒我了,今天确实有些事要办。”
“那姽婳……就不打扰公子了。”我正想借这个理由离开,可当我一转身无忧便有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二八年华的少女,尚未尝过感情的甜头,只知道心中的悸动源自那人,想要一直跟着他,却怎么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也并不明白那就是爱……
他所谓的事情,是这半年来第一次让我离开了无忧殿,他带我出街,带我买东西,带我挑衣服。我似乎感觉到轻松,感觉到不那么沉重。
日过一半,他带我来到这城中一家名叫醉玲珑的酒馆,在二楼一处雅间,一个白衣少年正坐那儿等着。
“小修。”这一声小修来自那个白衣男人,他叫沈元君,是无忧的结拜兄弟,生死之交。
沈元君看见我那一刻愣了许久,眼神没有离开,看得让人有些尴尬,听到无忧一声轻唤他才缓过神来。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无忧君就是凌修,当朝的君皇,无忧殿是他为了防范秦怀创下的,而我存在的目的,也是为了整个梁朝。
从凌修创立无忧殿起,便一直在训练杀手,左护法禤曳,寻死士,以男主,右护法杜芙,寻杀手,以女主。两各不同,却独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卫这大梁江山,诛灭左相秦怀。
“下个月初二,秦怀生辰,你……”沈元君话没说完,双眼便不自觉移到我身上。
“怎么?大哥觉得我身旁这个人选,是否适合入左相府?”凌修顺手递过一杯茶到沈元君身前。
沈元君顿了顿:“她……是你的杀手?”
原来,我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别人,他会把我送出去,他真的会把我送出去……
饭后,沈元君回了宫,而凌修带着我又回了无忧殿,期间,我却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无忧殿中,走在前面的他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我:“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害怕了?”
“没有。”说得到也是实话,毕竟对我而言,不管他是无忧殿的无忧公子也好,大梁皇朝的君皇凌修也罢,都是我的主子。
“我记得三个月前我跟你说过,帮我做事,只要一年,你就可以离开无忧殿。”凌修背过手长吸一口气:“这个左相就是你的任务,若下个月你能把他杀了,我立马就可以放你走。”
下个月初二,十二月初二,想来已经不过十几日的时光,原来往昔十几年唯唯诺诺,如今在无忧殿不过半年,我竟然已经成为了一个杀手。
“公子吩咐,姽婳在所不辞。”低着头,我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片刻,只听见他的脚步缓缓向我走来,用手指掂起我的头,出乎意料地问了一句:“你愿意吗?”
我将目光移了移,强笑道:“既然是公子吩咐,姽婳有什么资格谈愿意不愿意呢?”
“你知道入了左相府,你会……”没等他说完,我便笑着接过话:“轻则失身,重则失命。”
凌修顿了顿,表情毫无波澜。
我退后几步,脸上的笑依然停留着:“姽婳承蒙公子教会这一身本领,也不知道怎样报答公子,这个任务,姽婳一定不失公子所望。”
几个月来,我一直住在这里,除了杜芙及少有的几个仆人,我几乎每日与他朝夕相处,这一种别样的情感似乎操控着我,我不想让他失望。
入梦之夜,无忧殿中冬风凛凛,作为他的杀手,必须要所有的事都做全,他睡下,我才能眯眼。
只是今夜似乎哪里不对,往日他一般戌时入睡,可今日已经时至亥时,他坐在床边,却完完全全没有想要睡的意思,反而是我的眼皮在打架,没能撑住,便倒在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