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医院内。
我活动了下右臂,已经基本上不痛了。
回家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总算是拆了夹板。
“期末考试前就好了真是太好了。”
贵音又跟过来了。
“嗯。”我点了点头,“话说你这次能考好吗?”
贵音虽然整天玩游戏,但学习不差的样子,名次每次都是中等朝上。
“不是太清楚,平时没怎么做过题。”
“放学后也不要玩什么游戏了,改开学习会好了。”
“劳逸结合懂不懂啊。”
我们闲谈着要走出了医院。
路上看到了一架自动售货机,便买了罐可乐。
因为我妈和MOMO说什么碳酸对骨头不好,所以这段时间就一直没喝。
“你喝什么?”我问。
“刚拆夹板就喝可乐啊。”
“再啰嗦给你买黑咖啡。”
“我哪有啰嗦?”
“你现在就在啰嗦。”
我按下了黑咖啡的按钮。
“我又不喝咖啡,而且这个咖啡超苦的。”
“我喝行了吧。你到底喝什么?”
“胡椒博士。”
我投入硬币,再次按下按钮。
…………
公园长椅上,我打开了可乐。
要不是街上没有垃圾桶,也不至于非要找个公园喝可乐。
她刚拧开胡椒博士的瓶子,一个电话便打了进来。
我没在意是谁打的,只是喝着可乐。
打电话时,她将胡椒博士放在了长椅上,并松开了手。
我打开黑咖啡将它和胡椒博士换了位置。
……超低级的恶作剧。
我在心里自骂了句无聊。
但她挂断电话时却中招了……
“……这胡椒博士的味道有点怪吧……”
她声音发着抖。
“……怎么了?”
“……遥发病进了医院。”
“啧!”遥前辈的病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事接着又一事……
“赶紧去医院吧。”
我站了起来,但她
还坐着……
“喂……”
“……已经……晚了……”
她哭了起来,哭得很厉害。
……我想说点什么,但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并不打算对这一悲伤做什么详谈,因为他人很本就体会不到。
当一样东西成为你的日常之时,这样东西才会成为你的部分。当你的一部分失去时,你才会悲伤……
…………
七月二十五日,暑假到了。
贵音总算不用一个人上课了……
这句话我并没有用嘴说出来,因为悲伤的事是不能一次又一次地去提的。
我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害怕悲伤,还是害怕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那么悲伤。
但我是忘不掉的,无论如何。
一去回忆便会发现记忆内容多么清晰,清晰到像是刻入大脑。
MOMO那时的是,父亲那时的也是。
这几件事在脑内留下的印象还是那么清晰,一点都没受时光消磨。
大概连MOMO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了,但我连一丁点都忘不掉。
我知道这样一种病,ultra-super memory syndrome,即超强记忆综合症。
或许我正是得了那种病。
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精神病专家华金·富斯特这么说过:“幸福就是健康、富有,加上坏记性。我们正在研究专门的药物来限制痛苦记忆对人的影响。”
我说过我不看恐怖片,因为一直都忘不掉那种恐怖的感觉。
或许我该庆幸触感什么的并没有那么强的记忆以使我再次体会痛觉。
……你从来没有真正忘过那种感觉。
谁这么告诉着我。
……感谢你的亲切提醒。
我看着镜子里的那双红眼,它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更红。
…………
八月十五日。
我跟贵音还有MOMO一起去看了电影。
本来叫了文乃,但她有事的样子。想着改天再一起去看,她却说这几天都没空,没法看电影了。
问她是什么事,只说是家事。
看完电影之后,打算先送贵音回家再回家。
人流从身边经过,总觉得有个熟悉的人。
我细瞧了会,总算发现了是谁。
“文乃。”我叫着她。
她很惊讶的样子,惊讶地有点过分了。
她像旁边的空地看了看,才回了个招呼。
“是要回去了?”她问。
“嗯。”我点点头。
“文乃姐要是也来了就好了,这个电影很好看的。”MOMO有点可惜地说着。
“是啊。”贵音摸了摸MOMO的头。
“那还真是可惜。”文乃笑着说。
“抱歉,我是跟人一起的,得先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别在意。”
“你们路上小心。”
“你也是。”
……
傍晚,我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楯山文乃跳楼自杀身亡。
……
文乃怎么可能自杀?!
根本没有理由!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但照片里的少女却确实是文乃……
我在脑内回放着下午的录像。
[我细瞧了会,总算发现了是谁。
“文乃。”我叫着她。
她很惊讶的样子,惊讶地有点过分了。]
为什么会那么惊讶?压根没想到会遇到我们吗?
[“抱歉,我是跟人一起的,得先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为什么说的是“我是跟人一起的”?明明是一个人。就算是有人在等,那也该说是“有人在等”而不是“我是跟人一起的”。
虽然有异常,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文乃会自杀……
“楯山老师,你们家之前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会有比这件更大的。”
“什么都好!告诉我!”
“……你知道文乃为什么自杀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
“喂……”
“咔。”
我挂掉了电话。
……
文乃到底在想什么?!
……我询问了佐佐木警部。
同样,什么都不知道……
问号跟一堆杂物挤满了大脑。
无力感和溺水感又涌了上来。
我为什么要用又……?
为什么?
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
当晚,我好像梦到了文乃。
穿着中学时黑色水手服的文乃,没有带红色长围巾的文乃。
……真的是文乃吗?
看到她那双妖冶的红色蛇瞳时,我否决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