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我信了,所以把心捧出去。被你捂热了,揉皱了,皴裂了,破碎了,丢弃了……
我曾是天真如稚子的女人,坚守这纯挚的誓言,相信天荒地老。
那时我问你,文淇与我,哪个更好?
那个菩提翡翠琉璃扣,是我先看到的。第二次见到,它佩在文淇的脖子上,她穿着那件鸳鸯锦旗袍,问我,姐,好看吗?我心里有个脆脆的东西折断。你不是不知道,那两样东西都是我一直醉心的。你却送了文淇,我怎能不嫉妒。
我是天之骄女,从小到大文家人都奉我为掌珠。我自诩聪慧无人能比。文淇与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自然不比我逊色。可她是个病秧子,从小即是汤药罐子里泡大的,在我印象中,她如林妹妹一般像个痨病秧子,天一凉就咳声不断。
我好动,她喜静。
每次学校运动会我都能拿几块奖牌回来,虽然是镀金的玩意儿,可这些金灿灿的劳什子能让我炫耀。这就是我和文淇的不同,她那身子骨,怕是想参加运动会都不可能的。文淇想要一块牌,拿她绣了三个月的苏绣来换,我曾对她说过我想做件时兴的旗袍,那绣样正合适。数月之后我悄悄拿回奖牌,锁在自己的柜子里。文淇说姐,有看见那块奖牌吗?我说没见到,你自己弄丢了吗?她懊丧,无奈,只得作罢。那块奖牌再也没被我拿出柜子,我不稀罕,却也不喜欢被别人占去。属于我的东西,永远只能属于我。
后来我们同时爱上你,也是劫数。
我一直以为,文淇不如我。那病秧子没资格与我争。我的活泼我的炽热,我如火的青春,可与桃花争艳的娇嫩容颜,我自信,有了我,你不会再垂青任何女人。
世上男儿多薄幸,我妈常对我说这句话。如果把全部的赌注都压在男人身上,你会输得片甲不留。
我不信。
我想,后来我变得恶毒,不复单纯,都是你逼的。
我开始恨,你我之间插进了别的女人,你对我的誓言空了,不再有任何甘美如饴的回味。你对我解释,说那孙茜是个婊子,你从不会对婊子认真。生意场上的男人,有几个不风花雪月。
我恨,你欺我不懂吗?你要风花雪月,我在哪里?你把我放在哪里?我恨不得将你心肺都掏空去,恨不得剜去那段花花肠子,让你从此眼里再不容别人。
人生弹指芳菲暮,我嫌一世的光阴不够填满我们的爱情,你却这么急匆匆地背叛。
我去找那女人,一个狐媚样的婊子,我给她钱,让她从你面前消失。那婊子拿着钱嗤笑我。一个婊子,竟敢嗤笑我?我的右手痒得厉害,抬起给了她一耳光,清脆响亮。她蔑视我,眼里有妒恨。世上事若都能用钱摆得平,也就不会有恩怨二字了。
我以为你会重回我身边,实现长命无绝衰的誓言,我祈求上天让我们的爱情永无衰竭。
可是,你竟会对文淇示好,这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爱情,嫉妒,对一个男人的占有,我希望我是独一无二的,那份妒意比强酸浓烈。
我费尽心机要再为你怀个孩子。医生明确告诉过我,小产伤了身子,复原很难。可我不顾,我甘心为你犯险。我要让你知道能与你比翼的人是文湄,不是文淇。我可以为你生养孩子,文淇可以吗?她那身体,养活自己都困难。我要搏回我的爱情,绝不允许自己失败。
我端详着面前这个神似牧桦然的年轻人,换做二十年前的话,曾在我面前跋扈倜傥的牧桦然也曾有这样的眼神,犀利,不羁,张狂。
多么相像啊!
那个人的儿子……
庭院里的夹竹桃都绽放时,他终于应了我的约,倚门而立,眼神冷淡。
桦然。我真想对你说,别逼我。
夹竹桃是有毒的,别逼我变成那样的毒。嫉妒让我发狂,你的冷淡,比利器更伤我。
你说:”新做的发型吗?“
我微颔,因为心里烦闷,头发也弄不好,弄里的发廊做成了旧时的卷发,你可能会不喜欢。
果然,你连哄都懒得哄我,脱口而出:”一点也不配你,太老气。“
如果爱一个人,他说的一句话顶别人说上一百句。
你知道这话有多伤我吗?
我的骄傲,在你面前如凋零四散的翎尾,黯然失色。
而你,视而不见。”我想去看樱花。“如果你还记得曾经答应我的事,你该带我去。”现在去青岛?“你居然迟疑。”有什么不好?还可以看看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海。“你曾说过海水碧连天,城市里没有海平线。海上日出或是日暮都壮观奇美,滩上还有海蟹螺贝,鲜活海产美味可口。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甜言蜜语时的体贴温柔,为何现在都不见了?
你说:”你不还要上学吗?“”已经请过假了,我身体不好,要调养。“”难以想像,你几时也变得病怏怏的模样?“你还有心情调笑,”印象里只有文淇是这样娇弱。“
又是文淇。不要跟我提文淇。那些妒意四散蔓延淹没我:”不要拿我跟她比。“你大概没注意到,我的脸色是苍白的。”可是下周还有福州的生意,我得坐船去……“你还想搪塞我?”生意可比我重要?“我偎依在你怀里,寻找旧时的温存,”陪我散散心吧!我刚失去一个孩子,你怎么就不心疼我?“
你叹息,抚慰我肩膀,动作很轻。那一刻,我们好像回到了从前……
樱花。
我从没见过烟波浩瀚样的樱树群,风一吹,满庭芳菲,漫天舞,如梦如幻。
真好看。
你牵着我的手上山,对我说每年四月前后,樱花都会如期绽放,如锦如霞,容颜淡雅,树树粉红,姿态万千。想像一下纤纤玉手捧起落花,风一袭,飘飘散落,洋洋洒洒满堂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