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境和元虚境有天壤之别,柳下河虽然感觉到了气流的存在,可毕竟境界不在相同的层次上,绝对的力量直接碾压了他逃生的欲望。
身处气旋的中心地带,这一回周边世界不再是静止如画,而是多了份生机,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烟尘,浑浊的土壤,一切不再被分隔开来。
虽然如此,柳下河还是毫无反抗之力,他凌空倒退,一个人影从楼梯口走了下来,离他两丈远。
柳下河感觉不到那个人的任何气息,那个人仿佛融入在了黑暗之中,面容模糊不堪,根本无从探查。
“这就是化神境么?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难道我要在这地牢里渡过余生么。青青……”
柳下河回到了原本的囚牢,天衡真君就站在门口,他显然注意到了地下那具枯萎的尸首。
“没想到啊,你被困在地牢之中,还能练成如此神通,老头教的不少啊,我们做个交易吧!”
“你把老头所说的仙术一字不差的口述给我,我便放你出地牢,你还可以在‘仙联’任职,十州之内,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天衡真君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性,温柔细腻,甚至想象不到这样的声音背后,是一张邪恶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柳下河甚至觉得,白袍老头说的都是错的,凭什么要相信老头的一面之词?
“此术绝对不可透露他人,否则将会招致杀身之祸。”
柳下河脑海中响起了白袍老头曾经的忠告,化神境的天衡真君想要取自己性命,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他之前未曾动手,或许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或许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威胁白袍老头,现在——
“纯粹是为了‘天元飞升术’。”
柳下河不置一语,闭上眼睛,以示不屑。
天衡真君冷冷一笑,道:“机会只有一次,我给你了,既然你不珍惜,将来可别后悔。我大功就快告成,老头的秘术对我不值一提,你能逃,只能逃这一次!”
一束无比亮眼的光芒劈头而下,柳下河只觉得浑身欲裂,灵魂仿佛离体而居,那种痛彻骨髓的感觉令人绝望,哀嚎声惨叫声哭泣声早已不能形容万一。
柳下河再一次感觉到了身体和意识间的抽离,他攥紧了拳头,指甲伸进了肌肤中,嘴角鲜血直流,面容扭曲地喊道:“杀了我——”
“我不会让你得逞!”
痛苦只会令懦弱者屈从,却打不倒真正的勇士。
时间在流逝,每过五天,天衡真君都会亲自喂柳下河吃饭,之后就是无情的鞭打,可怕的光芒闪耀如白昼,在柳下河身上留下无数的鞭痕和痛彻心扉的烙印。
他没有屈服,每一次鞭打都是一种锤炼,每一次鞭打之后的呼吸吐纳,都让整个人变得更强。
渐渐得,那种疼痛不再刻骨铭心,柳下河能感觉到“殛仙绳”留下了难以消除的疤痕,但是它的威力正在减弱,而肉身却在不断强壮。
柳下河不知道的是,在他堕入地牢的数个月内,十州各地的仙门道派,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少修为高深的仙士被袭身亡,死状凄惨,仿佛被某种神力榨干,皮肤衰朽如同树皮,更可怕的是,人们发现这些仙士无一例外,死后的残躯比之凡人更加腐坏。
一时间,十州仙士人人自危,所有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高境界的仙士哪怕羽化而死,肉身都能保持不坏,无疑他们生前被某种功法吸干了元气。
“仙联”发布通告,于总部所在的通天山,召开“仙联”大会,共商防御此左道旁门对正道的侵袭,各州仙门道派务必要全数到齐,凡不敢亲来者,都有凶嫌,仙士将共击之。
通天山下,抬望眼,万壑争峰,作为天下第一大仙山,其高大宏伟,令人高山仰止。
“仙联大会”如期召开,在广阔的平台上,来自十州各地的仙门道派,将会场挤得水泄不通,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听说盟主天衡真君已经抓到了元凶。”
“是么?我也听说天衡真君修为已达化神境,这可是数百年第一人啊。”
“若是果真抓到了元凶,今日大伙来此,是商议如何处置那人么?”
“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天衡真君在一众徒子徒孙簇拥之下,漫步走到前方,他将双手伸出,往下压了压。
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而出,还在聒噪的会场瞬时间鸦雀无声,众人望向天衡真君,人群中有人说道:
“拜见盟主!”
“拜见盟主!”
众人附和,都热切期盼天衡真君的发言,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元凶真容。
天衡真君微微颔首,气贯全场道:“近数月来,各州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情,一些仙士无辜被人吸掉元气,此等丧心病狂的邪招,为天下正道所不容,我经过多日探查,总算将两名元凶捉拿归案,来人啊,带上这两名无耻之徒。”
柳下河在地牢中待了许久,自从被“殛仙绳”抽中,一开始丹元元气不断衰落,但不久他只觉身前那枚铜镜焕发热气,丹元不降反升,元气竟然重新集结起来。
柳下河心中大奇,天衡元君近一个月来不知为何,已经放弃了用“殛仙绳”毒打他,这日柳下河正潜心修炼,正前方的大门忽然打开来。
数个人走了进来,神色紧张,柳下河催动气息,心中一惊,这些人修为最低也是灵虚境上品,不少都已达元虚境。
“掌门说钦赐‘封口令’,还有‘捆仙绳’,你们先过去捆住他,再封上他的嘴,要小心,这个人上次可把李师弟吸得干干净净,那具尸首你们想必都看过了。”
众人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将“捆仙绳”张了开来,两个人各握着绳索的一端,远远得将绳索绕了过来。
“捆仙绳”触碰到柳下河的身躯,便发出金光数道,照得地牢内如同白昼,柳下河多日不见光芒,不禁闭上双眼,浑身犹如被雷电击中,金蛇般的黄芒在身上流淌,他发出了怒吼声,但无济于事。
“好,封住他的嘴,要小心,不要和他近距离接触。”
众人齐齐捏了个手诀,元气打在一道金符上,轰在柳下河的嘴上。
柳下河大怒,浑身挣扎起来,但他越挣扎,便越觉得身上的绳索气力更甚,更加紧致,便冷静下来,额上早布满豆大的汗水。
“试着由内催动‘天元飞升术’。”
柳下河身后的架子底下,有数个轮子,众人便用挠钩勾住,缓缓推了出去。
外面阳光大盛,柳下河半眯着眼,好一会才适应了天光,看到了白袍老头也被推出,两人一前一后,带着刑具,正往前方一个大平台行进。
群情激愤,吼声如雷,众人大喊:
“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柳下河愕然,自己被困在地牢之中,怎么和这么一大群人结下了深仇大恨,随即想明白了,天衡真君修炼邪术,恐怕是将自己和白袍老头当成了替罪羔羊。
两人被推到台前,天衡真君面容肃穆,喝道:“我忝居盟主多年,自问公平公正公开,这才能得万千仙士的信任。刚刚我已将李姓徒孙的尸首给大家看过了,真是惨不忍睹啊,便是这小魔头所为,当日众位弟子围攻此魔头,损失不少,你们出来说说吧。”
说罢,天衡真君朝徒子徒孙所在扬了扬头,便有几个人闪烁着眼神,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道:“就是他,这个小魔头,吸干了李师弟,若不是真君携‘殛仙绳’出手,我等都要丧命魔手。”
柳下河微微扭动身躯,狠狠盯着那几个作伪证的人,自己根本不曾见过他们,想必是在天衡真君淫威之下,勾结串通作伪。
天衡真君又说道:“还有数名弟子便是被这老魔头所害,这两人一老一少,横行四方,为了捉拿他们,‘仙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极为危险,一旦施法,哪怕是修为在魔头之上的仙士,元气都要被其源源不绝吸去,我不得不用仙器将他们困住,以防止其逞凶。”
天衡真君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还有疑问的,可以提出来嘛,若是对他们身份有所疑虑,不妨上来和两名魔头比划比划,放心,有我在这里,是断断不会让你们有所损失的……”
人群中忽然有人失声喊道:“小柳子——柳下河,呜……”
一道倩影飞上了平台,神情惨然的看着柳下河,一滴滴珠泪从脸颊滑落,带着哭腔道:“死家丁,谁让你乱跑的……谁把你打成这样,混蛋——”
柳下河听到声音时,也是一惊,此时此刻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俏脸,数月里只在梦中相见,若非苦苦相思,又怎么能忍受过无尽的黑夜,这到底是梦里还是真的?
“青青,青青——”柳下河歇斯底里地喊着,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扭动身躯,眼中早已朦朦胧胧。
宋青青爱怜地抚摸着那一道道被“殛仙绳”打中而留下的疤痕,心中酸楚,睚眦欲裂。
“姑娘,快离那小魔头远点——”
“这小妮子,不要命了么——”
“这是哪个仙门的,怎么和小魔头相熟——”
宋青青大怒,狠狠看着台上的天衡真君,怒骂道:“混蛋,我才不信小柳子会做出此等事,你这个老不死的混蛋,谁让你打他的?”
天衡真君一愣,这位不过是真虚境末流的小妮子,竟敢和自己当面对峙,真是闻所未闻,千古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