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懒都是一种罪过，那我犯的罪罄竹难书，小不点，我犯了这么多的罪，然后自杀了，这还要审判，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对于自己犯过的种种罪行，泷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现在多少有点怕小不点说的地狱里关于诛心的那部分了。
他犯的这些罪，不要阴司的审判，他自己已经受不了了，如果被判下某个诛心的地狱层，他肯定自己扛不住。
“其实这些罪都算不得什么，跟你的自杀比起来，那简直不可一提，我在第三界，下不得阴，上不得阳，就是因为自杀。”
“可是你不记得自己的审判了，唉，你比我可怜。”
“去你的，别同情心泛滥，还是想想自己吧，下地狱十八层，那一层都够你受的。”
小不点被泷忽然转变的话题逗笑了，推了笼一把，这一把把泷推进了水库里，等泷出来的时候，浑身的水，变成了水鬼。
打鱼的老家向水里看去，他看到了从水里升起的像黑烟一样的人，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篓里的鱼全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翻过了身，转身就跑，狼狈的样子，逗的狼狈的泷笑了起来。
小不点凝视着被吓的屁滚尿流的老家：“没道理的人，有阴阳眼的人可以看见阴间的人，但现在你在第三界，没人看可以看到第三界的亡灵，而且这是你的回忆，这肯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泷好奇，关于第三界的世界，还是很多是他不知道的。
“走，快走，弄不好是阴司的，要是他们知道我们在想办法脱罪，可就难办了。”
小不点拉着泷急忙离开，周围美景如画，不对，比在美景还美，像在极光中穿行。
他们好快又穿到了泷经历的一个时间点的学校上空。
“为什么要走，怎么了？”泷实在不明白，小不点似乎在怕什么。
“我从黑无常那里听说过一些事，我记得它说过，如果说有阳间的人看到第三界的鬼在查回忆，阴司会派人来把他抓去，要被折磨一翻……”
“你认识黑无常？”泷对于小不点所说的折磨一事，并不在意，对于未知的恐怖，身为第三界鬼魂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害怕，他倒是好奇起了黑无常。
他刚死的时候，是见过黑无常的。
“见过几面，不过不熟悉。”小不点不看泷，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东西。
“不是这样的吧，说实话，我刚死的时候，黑无常和你一起出现过，不对，我去自杀的时候，在灯下看到了黑无常，这一点有什么联系。”
小不点的神情，让泷肯定这里边有事。
“你生前有一阵子迷恋小说，还写过一年多吧，作家的想象力要丰富，但也用不着这么丰富吧，我一个游魂，跟人家阴界的办差人能有什么关系，切。”
“一定有关系的，一定的，我肯定，就看你说还是不说。”泷不打算就此放过小不点。
“会的，我会说的，但不是现在，等以后你会知道的，你别太多疑，这对你可不好，你都成鬼了，别像在人间一样好不好。”小不点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泷，那意思很明显，不让泷问下去。
“好吧！”泷说，人家不愿意说的，别逼问，这是泷在二十六岁后才明白的一个道理，人要无克制自己的好奇，对于别人不愿意说的秘密，不要多问，问多了对自己和别人都不好。
做了鬼，这些做为人的理还是得讲的。
他们的脚下，土木结构的老房子是教室，校园里不多的柳树上落满了霜，银白色的树很好看，风吹起了地上的雪，天地一片苍茫。
学校后边的树个头最高，一个老师正在砍一颗歪脖子的树。
这老师泷记得，是张老师，这些树，泷也清楚的记得，那是张老师在他一年级的时候，带着他们班的同学种的，他记得向左的第四颗树是他和王晓霞一起种的。
泷望着那棵树，有些失神。
“你大概想到了这次来看的是什么吧！”小不点温和的语气说。
“我知道，但不知道这罪该如何定义。”泷长长的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了三年级的教室后面。
大雪中站着一个女孩，她的脸被的红透了，她的目光依然坚毅，她的身边站着儿童时代的泷，那时候的泷显得很可爱，低着头。
大雪盖住了他们两的脚，泷在瑟瑟发抖。
“黎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以前关系很好的？”王晓霞回了头，死死的盯着泷。
“我跟你关系好吗？我跟你关系一点都不好，我站在这里是你害的，你醒醒好吧，不是我干的。”泷没有抬头。
小不点落在了泷的身边，围着泷转着，笑哈哈的，眼神很逗。
“小不点，不对，这太不对了，我小的时候，还不认识你，我怎么会来这里，你怎么带我来的。”泷百思不得其解。
“你心中一直放不下的罪，这次是你带我来的啊！”小不点解释。
泷想了想，他心中的所有罪过中，记忆最深的确定是这一件，从他上初三的时候，便一直没有放下过此事。
“这次的能不能不看，我看不下去，因为那个我太坏了。”泷看着王晓霞，尽管现在在第三界，他依然觉得对不起她。
王晓霞这时候盯着儿童时的泷，眼泪下来了，随后急忙擦去，眼中并无恨意，只是悲伤，说不尽的悲伤。
“这次的事，你说不看，我也没办法，要不然你跟我说说吧！”
“能不能不说。”泷央求的目光望着小不点，他真的不想说。
“说了你会轻松一点的，这些年你最不为人道的恐怕就是这件事了，反正在第三界，我不会因此看不起你的。”
“你看的起过我吗？从我们认识，我就不记得你看的起我过，现在肯定也不。”泷说，泷的记忆中，跟小不点做同学的那一年多，小不点压根就没跟他说过什么话，总是一副嘲弄的表情看着他，好像看透了他所有的罪恶。
“别岔开话题，我发现你这人每次都这么精明，我告诉你，这次还好是我，要是阴司的人来陪你看你的罪过，恐怕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想把你绕开很难，你就是个钻牛角尖的货，我说还不行吗？只是在我说之前，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是什么问题？”小不点歪头望着活着的，长的很可爱，鼻涕冻的快流下来的泷。
泷不想看那个自己，也不想看王晓霞，更不愿意看小不点，他看天，天上飘着雪，但那不是天上下的雪，而是风吹起来的。
“为什么是你，不是阴司的人，我很奇怪，到底第三界是你编出来的，还是你也是阴司的鬼差？”
“你活着的时候就没朋友，不相信别人，现在还是，我是第三界的，不是鬼差，你非要我说为什么是我，那我告诉你，是黑白无常给的机会，是我求他的，本来是他要带你的。”
小不点说最后求黑白无常的时候，神情显得很痛苦，泷望了眼小不点，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怕小不点鬼嘶，那声音他真的受不了。
“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泷上学的时候第一个认识的就是王晓霞，他清楚的记得，那时候他六岁，他上学的年代没有幼儿园，只有学前班。
他的父亲没有送他去学校，他的父亲当年是个酒鬼，也是个极大男子主义的人，总把泷当成年人看，一切事情让泷自己处理。
同村的孩子又不怎么喜欢泷，他是一个人到学校的。
他那时候特别胆小，手里拿着十几块钱的报名费，手心都出了汗，却不知道怎么去找老师，所有的同学报完了名，他还站在学校的门口，不敢进去。
就在他不知道是否回家挨父亲的训，还是开口问人怎么办的时候，王晓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王晓霞，扎着长长的麻花辫子，穿着一双绿色的，上边绣着梅花图案的鞋子，红色的小T恤，圆圆有脸，很可爱。
在泷的记忆里，王晓霞是个仙子，那是只有画里才会看到的人。
王晓霞的父亲是个工人，母亲也读过书，在当地，她家庭条件算不错的，衣服都是父亲从大城市带回来的，属于洋娃娃型的。
泷窘迫的望着王晓霞，他穿着破旧的衣服，裤子上有好几个补丁，鞋子的大拇指快要出来了。
“你怎么了？”王晓霞先开了口，声音脆脆的，很可爱，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泷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我，我要报名，可是不知道在那里报名！”泷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他窘到了极点，那是他第一次跟陌生人讲话，还是一个仙子一样的女孩。
“这个简单啊，我带你去好了。”王晓霞抓着泷的手，对带她来报名的母亲说：“妈妈，他不知道那里报名，我带她去好吗？”
“带他去吧！”王晓霞的母亲微笑着，摸了摸泷的头。
那个女人泷记得，温柔善良，和王晓霞希望，是个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