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敢在我章久武馆造次?”
柳风定定神,张口便是声爆喝,那叫个气势十足;暗自却是心惊,此人立在梁上也不知多久,自己竟不曾发现。
便连他何时到的,都不甚清楚;单是这手轻功,便足以傲立当世。
“在下逐风。”段风笑道:“无意与柳老前辈为敌,只想求一张邀请帖,上那云深山瞧上一瞧。”
“凹那小子,竟如此胆大包天,空口白话,便想要我武馆的邀请帖。”
刚才还唯唯诺诺的众弟子,陡然愤怒起来,便是猪狗也会为桌上的包子狂吠一番,哪怕这包子本就不是给它吃的。
跳出来的这位叫做章三,是章久武馆的大弟子,一身刀法虽未得柳风真传,在众弟子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太卜楼邀请帖,十有八九会落到他的手上;虽然章三武功不济,却也做着在开山大会上被太卜楼上师看中,成为玄门四宗弟子的梦。
此刻,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他又如何能忍?
不像他的师傅,章三瞧不出段风的实力,于是柳风尚未开口,这章三便先跳了出来。
一手大刀,倒也耍得虎虎生风。
只是那武功招式,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段风屈指轻弹,同章三手中大刀撞在一起。
“铛!”
一股气劲猛地将大刀弹飞出去,连那章三也被带着向后退了数步,他实在不愿在这人身上浪费些子功夫。
“师兄!”
“师兄,你没事吧?”
……
几个弟子跑过去,将章三扶起来。
那屈指一弹,将章三震得胸口发闷,好似一股郁结之气积在其中,不上不下;如何能不知,这是撞上了位高人,便悄悄退下再不敢多言。
内家高手!
瞧见逐风这手弹功,柳风心下便是一惊,能轻松弹出这般强横的气劲,其内功之深厚令人心惊。
有此等轻功,又兼一身强横内劲,如此人物,在江湖中定非寂寂无名之辈。
在柳风印象当中,这弹指神通,亦不是初闻;凉州第一豪门世家,苏氏,三十年前,曾出过位奇才苏沐云,最擅的便是一手指功。
一指弹出,有惊雷之能,号称弹指惊雷。
与此番情景,甚是相似。
“不知是苏家那位尊驾当面?”柳风话说得客气,声音却半点不弱:“柳某有何得罪之处,让尊驾不远千里到我这小小武馆来,逗弄我的徒儿?”
他背靠太卜楼,也不怕他凉州苏氏。
苏沐云在凉州再如日中天,到了南云府,也得守着太卜楼的规矩。
段风却是不知这柳师傅是怎么想到了苏家,他那一手瞧起来甚是唬人,实际上却不是什么高明的能耐。
将高速震荡的内劲,透指而出,若频率达到一定程度,便可将对方击来的力道偏转方向。
不过是对拨云指稍作修改,调整震荡速度,便可达到如此效果。
对付章三这路货色还成,换成旁人,不说楚剑,秋月凉,白灵之类,单场上这位柳师傅怕就应付不来。
“在下山野粗人,偶闻柳前辈此处有云深山的邀请帖。”段风再次拱手,语气诚恳:“风某自小渴望一窥云深不知处的风光,见前辈并无合适人选,故厚颜来此求请帖一张!”
他也晓得此举实在有些无耻,故而礼数需做得周正!
殊不知,此举更激怒了本就脾气暴躁的柳风。
“尔想夺我云帖,且问问某手中的刀!”
果真是有什么师傅,有什么徒弟,这章久武馆,一个两个都莽得可以。
段风也不阻他,总归是要打这么一场的;他当然也可以用自家的招牌本领,只是在段雪走后,他有些不愿再行偷窃之事。
那青菜白米,白衣金面总免不了让人想起过去。
过去虽美,但常常想起,总是不好。
段风神思不属之际,柳风的刀已至近前。
刀光似匹练,招式行如流水,连绵不绝,同样一种刀法,在柳风施展开来,比章三强了不知凡几。
这位曾在太卜楼开山大会上,得了第十一的柳师傅,却有几分能耐。
他的刀,同秋月凉或是柳如絮,都截然不同。
秋月凉的刀霸道至极,握着那柄黑刀,便是山海都可斩了去,刀中的力量汹涌澎湃,一刀胜过一刀。
柳如絮的刀,则专注于快,柳叶三十六路快刀,施展起来让人眼花缭乱,慌于应对。
而柳风的刀,却胜在一个稳字,行云流水连绵不绝;很难想象,他这样的暴脾气,会用得如此稳的刀法。
段风并未硬碰,以身法小心挪移闪避,同时细致得观察着柳风出刀。
每一刀,都稳重老练,出刀的角度力道堂堂正正,又让人难以应付,似是每一招每一式都早在心里计算好了。
刀光斩落。
段风脚尖轻点,退至门前。
“好!”
场上一阵欢呼声,瞧见自己师傅斩退敌人,他们自然高兴至极。
看热闹的在欢呼,看门道的却紧锁眉头。
柳风攥着刀,更是一脸怒色,旁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明白?
自己的刀,从未碰过这逐风分毫,他就像个泥鳅,滑不溜手,这轻功之高,世间罕见。
“尊驾莫不以为,但凭挪移闪躲?便可胜过老夫?”柳风怒及:“若还是这般,那云帖,你还是莫要想了!”
“前辈想瞧瞧晚辈的成色,风某熟敢不从?”
段风轻轻一笑:“小哥,借刀一用!”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大刀便被人拿去,那人的身法当真同风一般。
眨眼,那股风便到了柳师傅跟前!
一柄大刀,当头劈下!
柳师傅倒也不慌,抬手便拦。
“当!”
刀刀相撞,擦出阵阵火花,两人的刀法之争这才开始。
柳风越打越是心惊,这人招式生涩,毫无章法,似是根本不会刀法;可就凭着自己的轻功,同他打得难舍难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的刀法也越发纯熟起来,柳风就更奈何不得他。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两人对了近百招,均是毫发无伤;而这逐风的招式,总让柳风感到诡异。
就好像,在同自己对刀,不过有些许的不同。
终于,柳风收刀惊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我柳氏一族的刀法?”
其实他的心中已有猜测,却如何也不敢相信,在打斗中,学对方的武功招式,这是何等的武学天赋?
“如果柳师傅愿意,逐风便是章久武馆的弟子。”
段风拱手笑道:“柳师傅的弟子,自然要会柳家刀法;若不会,才是咄咄怪事!”
柳风沉默,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心下更是惊骇;可又不由得,想起某个可能,若让此人代章久武馆参加开山大会。
章久武馆,必定会一举扬名,不说南云府,整个柳州都定能听到他柳风的名字!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徒弟,但名义上,也毕竟是徒弟不是?
这让柳风不由得,开始考虑段风的提议。
“若要章久武馆的邀请帖,必须以章久武馆的名义参加开山大会。”
沉默许久,柳风终于道。
名声地位,对任何人来讲,都是极大的诱惑;更何况,章久武馆还处于无人可用的困境,他还是决定兵行险着。
“师傅!”
那章三急了,却被柳风一眼给瞪回去,再不敢开口;可见柳风平日里,在武馆的凶威有多大。
“逐风只想一观云深山,以何名目参会。”段风笑道:“某,不甚在意。”
他知道,这次的事儿,大概是成了。
有南云府武馆里一位老师傅作保,云深山一行,已不足为虑。
问题是,到了山上之后,要如何调查昔日灭门明镜山庄和少林寺的幕后主手;难道,还真到山上做个小道童去?
这实在不是他大漠孤风的行事风格。
“好!”柳风道:“三日之后,你我在此,一同上云深山。”
“多谢柳老前辈!”
段风再次拱手,礼数做得及周正。
“还叫前辈?”
“弟子逐风,谢过师尊!”段风也不是个不上道的家伙,喊两句师傅,总不会掉几块儿肉。
“章三,送客。”
虽然赚了个徒弟,可撞上这种事儿,柳风心里还是不痛快,冷冰冰道。
章三狠狠剐了段风一眼,还是道:“请。”
段风不理他的眼神,提步便走,恨自己的人多了,还能一一瞪回去不成?
柳风瞧着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暗道,若他真是我的弟子那该多好?
再看向自己的徒弟们,便多了许多恼意,一个个不成器的样子,尤其是那个章三,入门这么多年,连个刀法都学不会。
一众弟子在老师的目光下瑟瑟发抖,不晓得这是哪里来得无妄之灾。
……
段风离了章久武馆,随便住了家酒楼,静等三日后的开山大会。
逐风开始挂机模式,而在山水楼里,段风睁开眼,摘下自己额头上的江湖金页。
夜色已深,段风坐在圆滚滚身旁,也不知做什么。
江湖与人间的时间流速不尽相同,此时大致刚到丑时不久,距离天亮尚有一段时日;一盏烛火摇摇曳曳,却坚强得很。
夜深人静,最是相思,若不寻些事来做,怕又是一夜难熬。
想了想,段风掏出怀里无字的那本书,照着烛火细细去看,想研究一下这书究竟有何奇妙之处。
书里透着股浓浓的禅香。
不觉,一股困意袭来,他竟架不住自己的眼,沉沉得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