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的声音没有慌张，却似乎带了叹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下话。
“你觉得我小吗？”我问他。
“不好说。”猜测着他肯定皱了眉，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你的确只有十三岁，可你的心智与一般小孩子不同，太……聪明了。”
“呵，既然你说我太狠毒我也不会生气，我原本就是这样。”淡淡的笑着，其实原本以为他会是个善良的性格，可自始自终他对于我所做的事没有出言劝过半句，也不知是真出于‘不敢越矩’还是别的。
“如果你不是在宫里……”
“可事实是不能改变的。”无所谓的接过他的话，这些事从小就明白，自从出生姓了皇甫开始，我就知道以后的生活要在皇宫里度过，这是命！
百里冰不再说话了，大而结实的手掌缓缓收拢，轻柔的环住我的手，略微粗糙的掌心传来安心的温度，这一刻我真实的体会了什么是怜惜。
其实也明白，他对我很可能就是同情之上多了点亲近，自小孤独，恐怕我是他唯一交谈相处的对象，他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将脸贴上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衬托下更显得自己娇小柔弱，闭了眼，心里有些害怕，很怕会舍不得。
又过了两日，一名宫女急急来到清和宫，惊慌的连礼节都忘了，开口就说道，“王贵人……王贵人自杀了。”
此时正在给盆栽修剪枝条，听到她的话手一抖，盆栽上最出彩的长枝被剪断。
“死了？”放下剪刀，半沉了眼踱步走到窗边，“皇上去了？”
“是。”
“她是为什么死的？”意有所指的问道。
“王贵人死前留有一封信，是留给皇上的，奴婢也不知道。”宫女的头垂了下去，小声说道，“早膳的时候王贵人让贴身的宫女给皇上送了碗燕窝，同时带去了一封信，所以……”
“那皇上看了信后脸色如何？”依旧慢条斯理的问着，展开双手，阳光下皮肤晶莹剔透，指甲上戴着精美的甲套，无一不是尊贵身份的象征。
“皇上看了信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嗯，你回去吧。”摆摆手，看来她遵守了诺言，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再难为死人。
后宫自此就真的平静下来了，王贵人发丧之后皇上独自住了两日，后来就时不时往清和宫走动。每当看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都忍不住紧张，连着几天，皇上却并没有宿在这里。
一日暖阳的午后，皇上闲来无事又来清和宫喝茶，我带着一陈不变温婉的笑陪坐在旁。
皇上让所有人都退下，然后仔仔细细的端详我，突然问道，“皇后，你说林贵人如何？”
“林贵人大方得体，蕙质兰心。”冠冕堂皇的回答。
“那珍贵人呢？”他又问。
“灵动可爱，聪敏有趣。”回答的很客观，因为从外在来看，这些正是显露的优点。
“嗯，不错。”他笑着点头，随后有些欲言又止。
“皇上有话但说无妨。”温柔的半低了头，满眼恭顺。
“皇后今年十三，虽然已经成人，可在朕看来还是个孩子，你明白朕的意思吗？”他看着我，伸手将我拉进怀里，手指轻轻描绘着我的眉眼，说道，“朕觉得应该再等两年，以后朕不会宿在清和宫，若不然不同床皇后更会令人取笑，皇后明白朕的意思吗？”
略带着迷茫的低眼，抿着小唇点头，装出似懂非懂的样子。
其实我哪里不明白，说我小可真可假，重要的是他不原意碰我，虽然明里不怎样，可实际上他与爹爹貌合神离，双方分歧越来越大，估计早晚有闹僵的那一天。他不碰我是为了以后干净利落，想到此……难保他现在没有准备，恐怕爹爹要晚上一步了。
“最近气色似乎不错，饮食怎么样？睡眠有没有好些？”他关切的问道。
“多谢皇上关心，好多了。”淡淡轻笑，带着一点稚气。
“嗯，那朕就放心了。”他笑着喝茶，又坐了些时候就离开了，自此又是许久的不再见面。
皇宫中的新宠，珍贵人和林贵人，两人虽然得宠却是不相上下，因此也没什么。不多时就顺了她们的心，一起晋封为妃，由此后宫稳定了下来。
那晚天上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却是我认为最美的一夜。站在园子的深处，微风摇摆树枝花丛，我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第一次觉得很孤独，寂寞缓缓的爬进心里。
他走了，是我执意的结果。我跟他说，不用担心，这后宫会稳定下去，至少在一两年内会很太平。
天朔五年，春。
转眼过去三年，后宫的生活一陈不变，我已经十六岁。心境越来越沉稳，这三年来似乎从未动过气，话也不曾多说，而晚上则持续着失眠。
到了今年皇上似乎对盈妃和珍妃也逐渐失去兴趣，不时的私自出宫，前段时间已经确定了选秀的事宜，而他似乎没有上心，只说交由我处理。
早上下了场细细的春雨，园子里湿气还没有完全消散，露珠衬的花朵更加娇艳，摘起一朵端看，却不由的想起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