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血液不似常人般滚烫，反而是冰冷如寒夜，就如同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人，或者并不能称之为人。
辜十九冷冷的瞥着她，语气冰凉，看得出来他死死压抑着怒火“不想我鞭尸的话就闭嘴。”
唐景岚竟然诡异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就如同温顺的小猫一般，听从着主人的话语。
“为什么没办法止血？”少年发现不是女子作死，而是根本没办法，鲜血完全止不住，那分明只是个几分钟就会凝固的小伤口，却一直在往外涌出鲜血。
他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掌一招，飞剑无声祭出，在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上留下一道划痕。
女子看着他着急的面孔淡然的笑着，说着我们都是怪物之类的废话，就好像一个将死之人一般。
这是几分钟以前发生的一幕，此时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是的啊，两个人都是怪物，那么怪物就应该有治愈怪物的方法。
“你说的没错，我们都是怪物。”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张洁白无暇的脸蛋，那曾经是他日思夜想而不敢靠近的，现在却离他如此近。
黄金瞳照耀大地，那被少年亲手造成的伤痕在此刻流出鲜血来，金色的鲜血，那是龙族的血液。
“怪物小姐，准备好了吗？”他直视着她，轻声问道。
女子也回以同样的目光，竟然丝毫不畏惧黄金瞳的光芒，要知道那可是龙皇的眼眸，对于一切生物几乎有着一面向的压制。
“王之威严，不可直视，除非我同类。”少年轻声说道，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在黄金瞳下坚持对视。
手腕无声凑近，流淌着金色血液的健壮手腕与流淌着银色血液的柔弱无骨逐渐接近，彷佛互相吸引一般。
女子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此时她正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裙角沾染了尘埃。
两只手腕碰在一起，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血液交汇，各自流入对方的伤口，进入血管，直通内脏。
两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完好如初的看不出一点瑕疵，就如同那两道伤痕从未出现过一般。
“还好。”辜十九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满头大汗。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但他却感觉比自己经历的任何一次生死战斗都要惊心动魄。
“如果一个怪物死去，剩下的那个怪物会很孤独的。”他轻声说道，疲惫如潮水一般涌来，索性就直接躺在地上。
唐景岚张了张嘴，打击他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如鲠在喉，最终轻微的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她轻声问道，偏过头望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好像侧脸还有点好看。
辜十九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不用谢。”
她轻蔑一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少年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睡着了，他太累了，先是在龙化状态下耗尽了巨大的精神力，又经历了这样一场惊心动魄。
“我们这个世界很怪，但也有令人感动的所在。”少年端详了酒杯良久，缓缓说道，他的语调很慢，慢到听不出悲喜。
唐景岚没有说话，安静的听着，她明白一定还会有下文，她自认为了解这个年轻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了解他的人，那必定就是自己。
“当我还年幼的那段时间里，有时候受了欺负会恨不得想要杀了那个人，很强烈的冲动。”
“可后来一想我不能这么任性，我要逐渐变得强大，成为别人需要仰视的存在，那时候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会站在所有人面前趾高气扬，曾欺辱过我的人会弯下腰来道歉，我暗恋过的女孩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那是多么美妙的时刻。”
他略微停顿，灌下一大口酒，也许只有在酒后他才能说出这些话，也只有酒后才愿意揭开那些鲜血淋漓的伤疤。
“但是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取得自己希望的结果，我会问自己，你选择的道路真的是正确的吗？”
“我一直坚守所谓的正义，与人为善，尊老爱幼，就算别人欺负了我也不能去报复，所以要克制自己杀人的冲动。”
“每当我忍不住的时候，在濒临崩溃爆发的危险点，总会遇见些善良，让我放弃了那些作恶的心思，或许只是微小的一个细节，或许只是素昧平生的老人一个慈祥的笑容，那样我会发现，这个世界如此明亮，阳光如此和煦。”
“可到头来发现自己很可笑，那些恶棍们左拥右抱，潇洒自在，可我只能缩在角落里做最不起眼的存在。”
他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女孩子能够闯入我平淡无奇的生活，从此我的生活就变得五彩缤纷了。”
“其实这很简单，只要放弃所谓的正义，我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可我怕一旦放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有些曾经以为会记恨一辈子的人，转眼就各奔东西，再也提不起了怨恨的心思，再度听到他们名字的时候就像是路人一般冷淡；而一些以为自己释怀了的，却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午夜不自觉的想起，咬牙切齿，哪怕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握手言和。”
不知不觉间少年早已泪流满面，他双手掩面，不想自己最脆弱的一幕暴露在他人面前，“我其实真的很怕很怕自己会变成一个坏人，变成自己小时候厌恶的那种人。”
他说完今夜最后一句话，醉倒在一众酒坛里，进入了梦乡，嘴角流露出满足的笑意。
唐景岚起身走到一旁，不敢去看他，更害怕他忽然醒来看到自己含在的泪水。
“我只想好好活下去，像常人一样的生活下去，但这样好难。”
还未完全生长开来就已经开始老去，这到底是悲哀还是更深层次的悲哀？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每个人都只是被所谓的命运和生活推着前进，最后会驶向哪里没有人知道，却又不能停下来，因为那样你就成为了被抛弃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