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没死。
坠楼的翻滚过程中,他幸运的和安朵斯交换了位置。落地的时候,他在上,安朵斯在下,是安朵斯和大地母亲来了个硬碰硬的正面接触。
而叶枫,有了安朵斯作为缓冲,他避免了硬着陆。
事实上,堆积在地面上的雪堆起到了关键的缓冲作用。如果不是冬天的话,如果不是地面上堆积的厚厚雪堆的话,即使有安朵斯这个缓冲层,叶枫仍会摔个四分五裂、肝胆俱碎。
安朵斯摔了个四分五裂。
或许是老天爷和他开了个残忍的玩笑,安朵斯的身体巧合的摔成了四大块,倒是显得十分讽刺。
当惊慌失措的张芷晴冲过去查看雪堆中叶枫的情况之时,她几乎分不清那一滩滩被鲜血染红的雪堆中,究竟那一块是尸体,那一部分是叶枫。
叶枫躺在散落一地的尸体中,被猩红的鲜血掩埋。
鲜血、雪花、尸块,叶枫被这些重重包围,游离在地狱之门的近旁。他已经踏进去了一只脚。
但是张芷晴拒绝接受死亡的结果。
她冲到雪堆中,找到了血肉模糊的叶枫的脸。顾不上沾染到身上的鲜血,张芷晴匆忙的跪在叶枫身前,在不断喷血的叶枫的耳旁轻声低语。
她很清楚只要碰叶枫一下,他都可能随时死去,她做不了其他的举动,只能用话语声支撑他,告诉他自己就陪伴在他的身旁。
或许是张芷晴的低语穿透了生与死的界限,将叶枫从死神的手里抢了过来;或许是叶枫自身顽强的求生意志,让他最终没有屈服于死神的诱惑;亦或许是上官明走过来,放了一段叶梓的语音,让叶枫想到了他还有妹妹必须照料,他还不能离开。
总而言之,叶枫奇迹般的坚持到了救护车的赶到,他倔强的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硬生生的躺到了医院的手术台上,接受了长达25个小时的抢救。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叶梓、张芷晴、上官明三个人彻夜收获,彼此之间没有交流。手术室们上的那盏亮着红色光芒的灯紧紧抓住他们的心,他们担心它会突然灭掉,从门内走出一名医生,遗憾的对他们说医生已经尽力了,请节哀之类的安慰话语。
他们又期盼着那盏灯灭掉,从那扇门中走出一名疲惫的医生,微笑着说病人已经被抢救了过来。
王建仁原本是打算和张芷晴几人一直等候抢救的结果。但是作为NHD的负责人,他必须去处理善后的工作。
已经被摔成四瓣的安朵斯的尸体已经被妥善处理,对于他身份的调查也在全力进行,从他租住的公寓中,搜出了详细的作案计划和相关的犯罪工具。结合叶枫诱使安朵斯自述的证言证词,笼罩在京阳市和NHD头上的连环杀人案宣告告破。
迟到的正义已经称不上是正义,但是它总比不来要好。
牵涉在事件中的人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安慰他们千疮百孔的心灵。
叶枫顽强的活了下来。
虽然这次受的伤十分严重——无数的皮外伤和软组织挫伤,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但是叶枫还是活了下来,并在昏迷四天后,恢复了意识。
叶枫刚刚恢复意识的时候,还闹出了一个笑话。
当时病房中只有叶梓一个人在,其余的人都在处理案件的后续事宜。叶枫口中呼喊着张芷晴的名字,虽然听上去很模糊,但是激动万分的叶梓还是立刻就分辨了出来。
这让她有些心里酸酸的。
叶枫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张模糊不清的脸。他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手臂去触碰,但是由于身体的疼痛,他动弹不得。叶枫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呢喃道:“芷晴...芷晴...”
“是我啦,臭哥哥。”叶梓喜极而泣,“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哥哥,你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你——”
“芷晴...对不起,我其实、其实——”
没等把话说完,叶枫就又陷入了昏厥。
这让叶梓感到十分的遗憾。
和之前一样,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叶枫总是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以医生不能理解的速度恢复、痊愈。
虽然身体恢复的很不错,但是叶枫的身上还是添上了几道狰狞的伤疤。尤其是在腹部上,就像是做了一次剖腹产手术一般,他多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原本医生是建议可以在完全康复后做整容手术,把身上的伤疤去掉,不过叶枫坚持要留着伤痕。
用他的话来说,伤疤是男人的功勋奖章。
在安朵斯的家中发现的证据,足可以说明他是发现这一系列凶杀案的罪魁祸首,但调查也只是止于此。
对于他背后的组织‘结社’,NHD仍然不曾探知到这个庞然大物的真面目。毫无疑问,这个组织的存在,对全人类而言都是一颗定时炸弹。
仅仅是安朵斯或之前的但他林,他们一个人就能够将恐惧笼罩在一座城市的头上,如果‘结社’组织倾巢而出的话,将会造成怎样的混乱,相关知情者连想都不敢想。
也正因为担心类似的情况发生,NHD和其他相同性质的部门,才会存在。以应对新人类对世界造成的冲击。
NHD虽然两次挫败了‘结社’成员的阴谋,但是这两次每一次都是险象环生,如果不是运气站在NHD的这一边,或许叶枫早就死去了,NHD的其他人早就死去了。
事实上,不是NHD战胜了敌人,而是敌人太过拖沓,死于反派一贯的毛病:话多且作死。
一次,两次,幸运女神会站在NHD这一边。但是难保她会反复无常,下一次说不定就站在敌人的一方。
毕竟女神都是喜怒无常的性格,作为舔狗,你除了接受之外,也无可奈何...
张芷晴几乎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医院的病房,陪叶枫聊聊天。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大致是叶枫躺在病榻上看出,张芷晴坐在椅子上看书。
除了偶尔交谈几句,双方几乎都不怎么说话。
但是叶枫心里很清楚,张芷晴和他一样,十分享受这种安静、平和。
叶枫曾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两个人在一起还没有独处的时候自在,那就没必要继续相处了。
他和张芷晴在一起的时候,心会无比的放松、自在。
这更加坚定了他要向张芷晴袒露心声的念头。
只是,每当话到嘴边,他总是会打退堂鼓,这让他经常和自己生闷气。
其实这一切张芷晴都看在眼里,她在心里会心一笑的同时,也感到一些不安。她不是不明白叶枫的心思。都是成年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看透对方的所思所想。
但是张芷晴只能继续装作无动于衷,保持现阶段的这种恋人未满、友达之上的关系。她担心一旦叶枫了解到事情的全貌,他会无法接受...
叶枫说的那些话时常萦绕在张芷晴的脑海中,浇灭她内心燃起的火花。
两个互有好感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安静的病房中独处了几百个小时,但是仍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作为旁观者的叶梓都快急死了,但是也无能为力。
“上官,你说我哥哥和芷晴姐究竟能不能成啊。”叶梓对正在往火锅里下肉的上官明问道,“这又不是小孩子之间懵懂的初恋,用得着这样费劲嘛。”
“我看着事儿悬。”
“为什么?我哥哥和芷晴姐很配啊。”叶梓说,“是,我哥哥虽然很穷——”
“不是穷不穷的问题。”上官明捞出刷熟的羊肉,放进叶梓的油碟里,“是你哥哥的性格,他太偏执。”
“这我倒是承认。”叶梓叹了口气,“但是芷晴姐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呀,在她面前,我哥哥从来不会失控。”
“那是因为他还不了解芷晴。”
叶梓挑了挑眉毛:“你了解?”
“至少比你们都了解。”上官明点点头,“我和芷晴认识的时间已经超过两年了你哥哥来NHD才半年不到。”
“好吧...那你说,阻碍我哥哥和芷晴姐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他们不是一路人。”
“说明白点。”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你哥哥。”上官明说,“我之前和芷晴保证过,绝对不把她的秘密告诉其他人。”
“那你还是别说了...”叶梓摇摇头,“我一定会告诉我哥哥的...”
“嗯,总之,啊梓,事情的原因不是出在芷晴身上,而是在你哥哥的身上。”
“他的...身上?”
“嗯。”
“真是头疼啊。我真的想让芷晴姐做我嫂子。”
上官明说:“但是你哥哥不想让我做他的妹夫。”
“讨厌。”叶梓红着脸,“不光是我哥哥,我也还没同意呢。”
“我会继续努力的。”
“努力个毛线啊...你别管我了,你也吃肉呀。”
火锅店的橱窗外下着雪,天空与地面的界限渐渐模糊,在这座冰冷的城市中,因为有爱,所以温暖的火苗,在每个人的心中燃烧,给予他们过冬所需的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