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一算，这还是叶枫第一次在NHD的办公室中彻夜加班。他之前一个有个疑问：王建仁究竟有没有家？
叶枫从来没有见过他上班或是下班的样子。无论叶枫来多早，王建仁的身影一定坐在他那张拥挤的办公桌后面打瞌睡。
无论叶枫多晚下班——他通常都会提前走——王建仁也都是稳坐破转椅，没有丝毫和他那把战损版的椅子分开的意思。
这一次，叶枫存心要看一看，王建仁是否真的没有住的地方，一直生活在NHD的办公室里。
但是让叶枫大跌眼镜的是，晚上六点一过，王建仁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杂七杂八的私人物品都丢进了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直接站起来走人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他原来不是住在办公室里？！
注视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冰冷、空旷的NHD办公室，叶枫欲哭无泪。陪伴他的，唯有已经不暖和了的热水袋，以及堆满了整张办公桌的档案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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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宿叶枫是在饥寒交加中度过的。
他买来的一袋子粮食，在午夜来临之前就已经吃完。更让叶枫崩溃的是，NHD办公室在零点过后，竟然被断电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件事。
由于NHD的铁门是电子锁，也就是说，除非叶枫用暴力的方式把门锁撬坏，否则他就只能被关在漆黑的办公室里。
思来想去，他还是压下了破门的念头。
他坐在漆黑的办公室内，忍受着寒冷和孤独。
索性他随身携带着手电筒，叶枫还在张芷晴办公桌的抽屉中找到了充电宝和暖宝宝，这才勉强支撑过这一宿的煎熬。
第二天的太阳终于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叶枫也已经患上了感冒。一宿没睡的他头疼欲裂，挣扎着推开恢复正常运转的部门大门，叶枫逃一般的离开了这座冰冷的‘地窖’。
强打精神开车来到陈明所在的医院，在去找他询问情况之前，被重感冒折磨的涕泗横流的叶枫先给自己挂了个号，去打了个吊瓶，这才去干正经事。
叶枫小心翼翼的来到陈明的病房外，看到两名保护他的警员正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长椅上，依偎在一起打着呼噜。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陈明还在熟睡中，他的五官因恐惧和痛苦而挤在一起，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叶枫轻轻怕了拍他的脸颊，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了过来。
“嗯？”陈明眨了眨眼睛，“是你？”
“没错，是我，我们昨天见过面。”叶枫努力挤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其实他的脸色没比陈明好多少，“嘘，别叫护士！我只是来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
陈明用看坏人的谨慎目光打量着叶枫：“你说。”
“你和林小璐之中是谁最近几个月经常性的去看牙医？”
“牙医？”陈明茫然的看着叶枫，“什么牙医？”
“看来是林小璐。”叶枫自言自语道，“你知不知道林小璐经常去那间牙医诊所？”
陈明摇摇头，眼神茫然：“牙医诊所？她没和我说起过看牙医的事儿．．．”
叶枫问：“你都不看挂历的吗？”
“有手机，还看挂历干嘛？”
叶枫无言以对。
“警官，你问我牙医的事情干嘛？”陈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你不应该是去缉拿凶手吗？看牙医什么的就这么值得你关心吗？”
叶枫后退了一步：“你别激动，陈明，我在——”
“你能不能去干掉正经事！”陈明已经开始咆哮了，“你除了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外，你能不能去试着把伤害小路的那个王八蛋找出来，你——”
“谁在病房中吵闹？嗯？你是谁？请离病人远点，他需要静养。”一名身材臃肿的护士走了进来，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叶枫，“请出去，你没看出来病人的情绪很激动吗？因为你害的。”
“可是我——”
“请出去！”
护士不由分说的把叶枫推出了病房，不知是她力气比较大，还是说由于重感冒、导致叶枫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总之叶枫就像是大海中航行的一叶扁舟一般，毫无抵抗力的被‘请’出了病房。
注视着病房内仍在咆哮、挣扎的陈明，叶枫叹了口气，缓步向医院的电梯走去。
走在繁忙的医院大厅中，叶枫偶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韩东升，他立刻朝他走了过去。
“嘿，哥们，你怎么来这里了？难不成你在这家医院工作？”叶枫揽住韩东升的肩膀，开玩笑的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韩东升一脸惊讶的看着叶枫：“叶枫？你怎么在这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
“感冒而已，已经打过吊瓶了。”叶枫苦笑着说道，扬了扬自己扎过吊瓶的手臂，“你一大早过来上班？”
“不是，我不在这儿工作。”韩东升说，“是抽空过来献血。我这几天都是夜班。”
“对，我忘了你是熊猫血。”叶枫看了眼韩东升的胳膊。
“还没献血呢。”韩东升说，“这样好了，我明天再过来，今天我先陪你回家，叶枫，你脸色太难看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叶枫连连摆手：“没事，我开车。”
“外面冰天雪地的，你这幅状态开车还不得出意外啊？我来开车。”韩东升拽着叶枫的胳膊向医院大门口，“叶枫，把车钥匙给我。”
叶枫表情无奈的掏出车钥匙，乖乖交给了韩东升。一股暖流从他心底里涌出，给他疲惫不堪的身体注入了些许能量。
“伙计，你出现的真及时。”他说。
“要不咋说咋俩投缘呢。”韩东升笑了笑，“你今天请一天假吧，好好睡上一觉。以你的身体素质，出一身汗应该就没事了。”
“我还以为你会以医生的角度给我开一个药方呢：桃罐头。”叶枫打趣道，“我小时候一生病，我父母就和给我买桃罐头，而且只让我喝汤，不让我吃果肉。现在想想，能活下来真是感谢老天爷啊。”
“这么巧的吗？我小时候也是吃桃罐头治感冒。”
叶枫开怀大笑，一扫脸上的阴霾：“哈哈哈，看来咱们父母那一辈人都是一个德行！”
“是啊。”
韩东升原本是打算直接送叶枫回家，不过两个同样都饿着肚子没吃早饭的人，把车停在了小区附近的一间早餐店门前。两人坐在这间属实不怎么干净的苍蝇馆子里，大口喝着豆腐脑，吃着酸菜肉馅的包子。
散发着热气的美味食物给叶枫注入了急需的热量和能源，半碗豆腐脑下肚，他已经出了一头的汗，一直堵塞的左侧鼻腔也终于通畅了。
“呼，这才叫做生活。”叶枫把衬衫的扣子又解开了一个，“老汉——叶枫对韩东升的昵称——你经常去医院献血吗？”
“嗯，算是我能对这个社会做出的一点点贡献吧。”韩东升点点头，“毕竟我是几十万人才会出现一位的熊猫血。”
叶枫夹了一筷子咸菜：“一直都是无偿？”
“我还没惨到需要这样过活。”韩东升说，“没错，一直都是无偿，已经养成习惯了。反正人体的造血功能十分强大，能做一点好事就尽量多做一点。”
“怪不得是学医的呢，果然是医者父母心。”叶枫感慨道，“老汉，你是什么科室的大夫啊？之前没听你说过。”
“我？我从事的是牙医。”
“牙医？可以啊，老汉，怪不得你出手一直很大方，原来从事的是牙医这种赚钱的职业啊。”叶枫伸手拍了拍韩东升的肩膀，“老汉，你可是钻石王老五啊，就没个小姑娘追你啥的？说出来，让哥们也乐呵乐呵。”
“没有的事儿。我一直没什么女人缘。”韩东升苦笑着说道，“前女友出事后，我一直单身。可能是我长得不够帅吧。”
“跟你长相没关系，就是你的衣品有些差。”叶枫说，“你看看你的打扮，和大学校园中那些穿着绿色防风衣的秃头老教授们简直如出一辙，老汉，花点心思打扮一下自己，肯定很抢手。”
“哈哈，托你吉言。”
“对了，老汉，问你个事儿。”叶枫放下啃了一半的包子，正色道，“你觉得一名没有稳定收入来源的外地务工人员，会近半年的时间里，持续在每个月里两到三次的去看牙医吗？”
韩东升的表情很惊讶：“啊？你说什么？”
叶枫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问题需要认真回答吗？”
“当然，我现在很认真。”
“嗯．．．”韩东升沉思了几秒钟，才开口回答，“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还没有接触到过符合你口中描述的病人。来看牙的病人倒是五花八门，覆盖社会的各个阶层。我甚至给一名乞丐模样的老爷子洗过牙，据说他付钱用的都是一块一块的硬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