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记起娘亲所写的绢册,心中恍然。尹细雨因劝师傅向娘亲表白不成反而挨骂而恼怒,娘却以为是尹细雨向师傅表白未成而抑郁,还处处为两人制造方便,想起来真有些哭笑不得。
忘尘叹道:“现在想起来,也许那时,师兄就已经察觉小师妹对他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男女之意。而我,却在许久之后,在迟了的时候才发觉此点。那时,我也想要撮合小师妹跟师兄,于是处处拿话试探小师妹,她不知我意,说她喜欢师兄,也喜欢我,因此想要我跟师兄在一起。而我,却傻得以为小师妹是顾念着我才不跟师兄在一起,于是,我干脆包袱款款,离谷出去闯荡江湖了。然而,许久过后,我回谷查看,却发觉师兄依旧未跟小师妹在一起,反而因我闹翻。唉,我这个又傻又可爱的小师妹啊,干什么对我这样好?为了叫她死心,我想,干脆找个人嫁了吧!这样,她总该不会再顾及我了吧?正巧,那时有位贵公子很喜欢我,说愿意带我去京城。我就应下来了。不过,他是大家世族,而我却是江湖女子,还是恶名昭彰的毒手罗刹。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我年轻的时候性子倔得很,脾气又坏,旁人稍有得罪我,我便对他下毒,惹上不少仇家。若是给那些人得知我的下落,来寻这贵公子的麻烦,岂不是连累了他?于是,我联合师兄演了一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乔安这才恍然,怪不得舒凝宏的师傅一口咬定尹细雨已死,原来这是她与师傅联合的一场戏。恐怕,除了师父之外,没有人能够得知其中内情。可惜,师傅并非参透她的用意,更未将她嫁人之事告知娘亲。其实,告知也是无用,那时的娘亲,已经跟爹相爱至深,怕是分不开的。
忘尘叹道:“若是事情能如我所愿,我嫁给宇的父皇,而小师妹嫁给师兄,该有多好?可惜,世事难尽如人意,我嫁给宇的父皇没多久,便生下了宇。他本就待我很好,待宇出生,更是关怀备至,无微不至。虽然皇宫是很复杂的地方,但我不牵扯任何利益之争,整日跟宇逗笑,看看书,赏赏花,日子倒也过得不错。直到……宇九岁那年的除夕,先皇在宫中赐宴,那晚,我第一次见到大将军徐谷风。初见第一面,觉着他英姿飒爽,朗目如星,举止洒脱,心中极是欣赏,又听闻他亦是武林中人,还屡次大败北狄,立下赫赫战功,更是心生好感。宴席上,先皇当场宣布封其妻为诰命妇。在别人耳中或许没觉着什么,我却像是被雷击中了般。因为徐谷风之妻的名字赫然竟是柳解舞。我当时害怕认错人,事后特意向大将军确认,果然竟是我那小师妹!”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拼命寻找我师兄的消息,终于得知了事情的因果,原来小师妹早在出谷历练的时候就结识了徐谷风,一见倾心。师兄后来自然得知,却并未阻拦,任由他们喜结良缘。而至当时,他们的女儿都已经四岁了。师兄说得漫不经心,但是我却没法子如他般平淡。看着他微现苍老的容颜,深邃如夜的眼眸总是透着丝丝悲哀,我的心像针扎似的疼痛。我终于明白,无论我过得怎样悠闲自在,在我心里,师兄终究是最重要的,比我自己都还要重要。于是,我打定主意,我要帮师兄夺回小师妹!”
“我看得出来,那徐谷风是个人才,而听他言语以及民间相传,小师妹跟他的感情极好。何况,他们还有个女儿,这样看起来,师兄是定无胜算了。于是,我下了个决定,我决定杀了徐谷风!若是徐谷风死了,师兄可以顺理成章地去照顾小师妹,凭着师兄的相貌才能,久而久之,必定能叫小师妹倾心。唉,那时的我,真的太冲动,太倔强,又太自我。我一心只想要师兄跟小师妹在一起,我一心只想要师兄快活开心,别的人,别的事情我都不管不顾了。”
乔安别过脸,垂目咬唇,默然不语,心中的绞痛难以言喻。
“我知道此事需得做得紧密,不能叫小师妹瞧出跟师兄有关,于是我开始物色适合的替罪羊。我知道,在朝中慕容德跟徐谷风最不对头,他最想要徐谷风死。所以我开始密切关注他的情况,结果竟叫我发觉慕容德跟北狄勾结。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徐谷风在文义关率兵抗战北狄,慕容德这里自然不会没有行动。我悄悄跟着那送信的密探,故意在文义关泄露他的行迹,让他被徐谷风拿下。果然,徐谷风得知慕容德与北狄勾结,一面修书上奏朝廷,另一方面为防有诈,镇守文义关。我紧随着他送信的兵士,又制造意外,令当时身为御史的慕容德发觉奏折中有对他不利的消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操心了,慕容德为了自保,自会为他罗织罪名,务必叫他不能活着归朝。”
“好计谋!”乔安忍不住冷冷出声,“我实在不得不佩服芮妃娘娘你的聪明才智,真是好厉害的借刀杀人之计,不漏半点破绽。就连慕容德临死前,也都还说我爹之事是他一手造成,再想不到还有娘娘你这位幕后诸葛操纵!如此说来,只怕先皇所谓的醉酒误判也另有情由吧?”她语寒如冰,而龙宸宇早已经别过脸去,不看忘尘,不敢看乔安,闭上眼睛,神色痛楚。
忘尘幽幽笑道:“是啊,那不是意外。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醉酒误判,慕容德的那份奏折根本就不是宇的父皇所批。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么轻易为我三言两语蒙惑,抑或发生醉酒批阅奏折的荒唐事?我算着慕容德上奏折的时日,那晚,趁先皇还没有批阅奏折,我用宇将他引开,趁机将慕容德的奏折翻出,不及细看,便模仿先皇笔迹批示‘准奏’,盖上玉玺,将它放至批阅好的奏折里。当时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细看,我更没想到,慕容德会那样狠,他不仅要徐谷风的命,他还要整个徐府的毁灭!而当我发觉时,圣旨已出,徐府已经灭门,大错已经铸成,再也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