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间依然平淡冷静,似在说着一件极普通的事情,但是周围那股莫名的伤感与悲哀却似乎越发浓重,甚至有些压得龙宸宇喘不过气来。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却不敢深问,勉强笑着转过话题道:“乔安,那你且说说,哪颗星星又是我呢?”
乔安道:“哪一颗星星都不是你,因为你是太阳,注定要照亮整个大地,光亮耀眼,恩及苍生。”她忽然转过头,静静看着龙宸宇,目光平静,道,“所以说,我们本就不再同一个世界。你属于白昼,我则归附于黑夜。我们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你做你的皇帝,我做我的无名谷谷主,我不会威胁到你什么,因此你也不必费尽心机来对付我,没有意义。有这个时间跟精力,你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样走下一步,该怎样得到你想要的那个位子。”
龙宸宇再想不到她会将话题突然转到这个上面来,更加没有想到自己心中所想,暗地所为,乔安表面上不动声色,却似已尽知,毫无防备之下,免不了一阵窘迫,尴尬异常,却也不愿砌词推瞒,一时间极是狼狈。尽管乔安语气平淡,更毫无指责之意,但瞧着她如最上乘的美玉般纯净透澈的双眸,羞惭之意油然而生,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自惭愧疚。他将脸别了过去,不敢再看乔安。
两人间顿时陷入了沉默。乔安泰然自若,神色依然平静如昔,越是这样,龙宸宇便越觉难堪。终于,乔安转过头,不再看他,他才稍觉那种无形间的压力稍解,却仍不抬头。寂静的深夜,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清亮明晰,越发显得这夜的幽静。
良久,龙宸宇终于抬起了头,直视乔安的背影,明知道她看不见,却依然神色诚恳,目光清亮,道:“不错,乔安,我是在暗地里调查你的底细。可是,我只是想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辅助我。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我从未想过要对你不利!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对我而言,你比任何人都特殊。你两次救过我的命,又如此助我,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我可以信任的,那一定是你!每日的私事公事,我都愿意对你说,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才能。我对你或者有隐瞒,但绝没有欺骗,更加没有想过要害你!”
乔安转过身,如秋水般的眼波在他身上一转,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又转过头,瞧着寥廓神秘的夜空,幽幽地道:“真也罢,假也罢,都不重要了。等到你即位,兑现了你的承诺,我们这桩交易也就算做完了。之后,我会隐去,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也就无所谓这些了。”
龙宸宇瞧着她,默然不语,只是眼睛中闪烁着神秘难测的光芒。今夜的乔安,似乎异于往常,少了些脱俗离尘的飘逸气息,平添了几分人的情绪,顿时显得不那么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乔安,原来你也是会有情绪的呀!
乔安,我不会害你,可是,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你下来的!我不能失去你的才智,也不愿失去!
“天色不早了,乔安,你该去休息了。”龙宸宇关切地道。
乔安依然淡淡的:“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从修习闭心诀开始,我就不再睡觉了,而代之以练功。现下且不忙,你若困了,便先回去歇息吧!”
等到龙宸宇离去,乔安看了一会夜色,也转身回到自在居。点亮蜡烛,瞧着自己满地的医书碎片,她幽幽一叹,俯身拾起那些碎片,堆在竹桌上,一片一片地拼对起来,然后拿出纸墨笔砚,将纸上的内容重新抄录下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缓慢,却也很坚定平静。
许久,她忽然顿住了,看着那如豆灯火,怔怔出神,然后一声叹息,轻声对自己道:“乔安,记住你所说过的话,无论多苦,无论多难,为了你的亲人,你都会撑下去的!所以,不能软弱,不能放弃,只能坚持!”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再睁开眼,目光冷漠冰冷如故,神色坚决。她继续抄录,只是速度已加快了许多。
窗外,那弯娥眉依然轻洒清光,自竹窗中泻了一地银白。
文武科试在京城中鼓紧锣密地展开着,各方势力都有自己要拉拢的人,复杂异常。唯有龙宸宇悠闲自在,因为本场科试中最杰出的人才早已被他网罗到手。再加上那些年他在民间所积聚的力量,这场科试的胜负成败早有定论了。所以,他可以安心地窝在四皇子府,研计下一步该怎么走。
自从那夜过后,龙宸宇明显感觉到乔安有着些许的变化,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夜的乔安确实不同以往。而这几日,似乎二人也亲近了不少。这是否意味着乔安已经相信他了呢?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汪浮秋熟悉的声音:“四皇子,慕容姑娘来了。”
龙宸宇微微一怔,奇怪,慕容锦儿怎么这般不避嫌疑地登门?略一思索,道:“我知道了,你且先去招待着,我换过衣服便去。记住,不能怠慢了慕容姑娘。”
汪浮秋领命而去,来到大堂,对正在大堂端坐饮茶的慕容锦儿道:“慕容姑娘,您且稍待,四皇子马上便来。”
慕容锦儿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杯,体贴地道:“汪总管,你是府上的总管,想必事务繁杂,且去忙你的吧,不必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