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瞧在杜明原时,她只觉心头微震,仿佛被石子投入心湖中般,泛起层层涟漪。这杜明原不但声音熟悉,就连面容也让她隐隐觉着似曾相识,偏生她又无比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那种感觉从未有过,却也颇为奇妙。只可惜,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不容她多想。
正想着,霜草轻轻推门进来,见君逸凡已经熟睡,蹑手蹑脚走至乔安身边,低声道:“小姐,我们刚进客栈,你在走楼梯时突然顿步,是为什么?”
乔安目光轻淡,却隐隐约约有锐芒闪现,声寒如冰,一字一字吐道:“我是在想,我们是不是上当了!”
“上当?”霜草莫名其妙,“我们上什么当了?”
乔安冷冷道:“霜草,如今已经十一月了,再有月余便是一年一度的新年祭祀,再有两月便是科举时日,而且,如今正是与北狄激战之时,各方面运度都很紧张,而且,照那商贾所说,如今格尔木也该押解入京,若你是皇帝,你会在这时候微服离京,置许多国家政事于不顾,只为到历阳来探视一个意向不明的商贾么?”
霜草道:“若是我自然不会,可是若是龙宸宇那就不一定了。他心思深沉,难以捉摸,平时行事也都跟常理不符,谁知道他会不会这样做!再说,那张密函的字迹,语气都跟天权很像,天权总不会骗我们吧?”
乔安摇摇头,淡淡道:“我们都太过于想当然了。天权如今正在跟北狄作战,若那商贾所言不虚,他如今还要为我爹的事情操心,哪里还有时间去管京城是非?再说,他知道我对徐府事情的关注,若是他的密函,又怎会不提此事?只怕我们都被愚弄了!”
霜草也开始动摇,沉吟道:“这个……可若不是天权,那会是谁呢?”
乔安神色愈加清冷,漠然道:“想要对付君氏的,不外乎龙宸锐跟龙宸宇。但是知道天权跟君氏有关,同时又能将天权的字迹和语气模仿得如此之像,只怕龙宸锐跟天权还没有这份交情!”
“可是……可是,皇上知道天权跟我们君氏有关吗?”
乔安叹道:“他知道。早在六年前他跟君氏合作时,他就查清君氏的底细,知道天权跟君氏交情匪浅。这一点,他曾跟我说过。”说着,她不由得想起从前的事情,心中感慨。尽管他从前真曾有心算计自己,但即使那时,他也真的很信赖自己,什么消息都不隐瞒她。为什么呢?
霜草开始感到事情不妙,神色慎重地道:“小姐,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只是为了告诉我们他知道天权跟我们君氏的关系吗?”
“不,他是为了引我到京城去。”
霜草依然不解:“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小姐会去京城呢?除非……除非……除非他知道君氏少主就是小姐!”
乔安平静地道:“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君氏少主是我。只是,我相信君氏近年的举动,他早已通过密探得知,应该在暗中猜测过君氏少主的性格与行事作风,而君氏少主在历阳出现已经四年,却始终不曾到京城觐见,他应该猜得出君氏少主并不想见他。”
“倘若他派人前来密函,说他要到历阳来,那么不愿意见他又精明睿智的君氏少主最有可能到哪里去呢?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点,他了解,而君氏少主也了解。再说,即使我不去,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啊!”
霜草越想越觉心惊,越想越觉恐惧,颤声道:“可是,从没见过或接触过真人,只是靠着君氏的举动便能猜出小姐的心思跟行事作风,小姐,他当真有这样厉害么?”
乔安幽幽道:“他本就是很精明的人,聪明才智不在我之下。何况,这五年来,他独担朝政,经历着官场中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那是另一种没有硝烟的战场,也更加残酷,更加变幻莫测,他日日征战,自然也已经变得更加厉害了!”
说着,她心中暗叹,宇,在那样的战场上,有没有人陪着你呢?你会不会觉着孤单寂寞呢?还有……经过这五年,你的感情又是怎样呢?是爱我?是恨我?我丢你一个人在那战场,你怨我么?
想到这里,乔安心中伤痛,不愿霜草瞧见她眼中的哀伤戚恻,她转头望窗外看去,只见外面早已染上重重暮色,夜色苍茫。原来,两人说着话,竟然没察觉时间的流逝。
霜草虽然瞧不见乔安的神情,却也猜得出来,心里替她难受,黯然道:“小姐,那我们还要到京城去吗?”
乔安叹口气,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我正在想。”
霜草沉默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寂静的气氛顿时笼绕屋内,只剩下君逸凡酣眠的呼吸声,与窗外寒冬夜风的呼呼声。就在此时,乔安忽然神色一凛,轻跃起身,纵到窗边,取下刚刚挂在墙上的寒玉剑,轻轻打开窗户,飞掠出去。
厉剑薛洪益,终于来了!
迎宾客栈后方不远处是个小巧雅致的花园,植着四季鲜花,如今正值梅花绽放,红白相间,幽香四溢。而那丛红梅树下,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垂首低眼,夜风中长发飞扬,身子笔挺,整个人瞧起来便如一柄出鞘的锐剑,气势凌厉。
这个人自然就是闻名天下的厉剑薛洪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