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稍加解释,皇帝这才明白过来,摇头叹道:“原来如此。我当初竟是一点也没察觉,只道慕容德一向跟谷风不和,趁机落井下石而已,却原来竟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施下的毒计。”
乔安心中伤痛,凄然道:“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该那样子啊!你原不是那样糊涂的人,何况您跟我爹我娘都还认识!”
皇帝的眼中现出追悔莫及的神色,摇头叹道:“孩子,这事原是朕对不住你,朕也没想过要跟你父亲为难。那日,朕是有些喝醉了,批改奏折时便有些恍恍惚惚,瞧不清楚究竟写的是什么。那时好几份奏折摆在一起,朕原本要准的是关于偏将杜牧之贪污受贿一案,却阴差阳错将两份奏折弄混,准了慕容德的奏折,却将那杜牧之给放过了。慕容德赶急行刑,当夜便快马加鞭赶往历阳郡,而当朕发觉,想要弥补时,杜牧之好说,可你全家却已是……后来,朕也想加以补救,但终究寻不着合适的机会。唉!”
“阴差阳错?弄混了?”乔安冷笑着,质问道,“你可知道你这一疏失,可把我们一家害得有多悲?你可知道你这一疏失,可把我害得有多凄惨?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皇帝心中愧疚,想着乔安娇娇弱女流浪江湖的凄哀,瞧着她如今那坚强自持的模样,心中不由升起怜惜之意,手伸到枕头下面摸索,不一会像是摸到了什么,把手向乔安递过去,叹道:“孩子,徐府之事,是朕对不住你们一家。死者已矣,朕没有法子,只有把这个东西给你,希望能够稍作补救,略偿你的苦楚!”
龙宸宇定睛瞧去,不由得一惊。原来皇帝手中不是其他,乃是当初赐予乔安,后来经由守关大将转呈回皇帝的金牌令箭!文武百官见令牌如见皇上,可调动重兵,可斩杀官员,且持令牌之人终生不受刑罚,不入牢狱,即使是叛逆谋反之重罪也可免罪!换而言之,持有令牌之人便如持有免死金牌的监国重臣。自紫星王朝建立近百年来,皇帝向来是暂时将令牌交予可信任之人,以作信物之用,从未赐予他人,便是开国功臣,王公贵族也从未受过如此殊荣!而今日,皇帝竟将令牌赐予乔安,可见其心中愧疚良深。
乔安虽不如龙宸宇般清楚这金牌令箭的作用,但瞧见龙宸宇的神态模样也大概猜得出,却依旧不屑一顾,冷冷道:“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它又不能叫我的家人复活,它又不能叫我的人生重来,我要他做作什么?难道等没钱时抵押用么?”
皇帝还想要说服他,耐心道:“孩子——”
乔安打断他,冷冷地道:“不要叫我孩子,你不配!因为我的凄惨,我的悲伤,有一半是拜你所赐!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是不愿意来见你的。只因你与我师父认识,我心中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倘若你当真愧疚,便好好答我。”
“你说,只要朕知道的,朕决不隐瞒。”
乔安一字一字地道:“你跟我师父,我爹,我娘俱是相熟,你可知道数十年前人称毒手罗刹的尹细雨与我爹娘有什么恩怨?”
皇帝皱起眉头,思索了半天,摇摇头,决然地道:“朕从不曾听说这……尹细雨跟你爹娘有何恩怨。事实上,你爹娘极少与江湖人结交,你娘医术高明,你爹仗义洒脱,施恩倒是不少,至于仇怨,朕倒是从未听说过。”
他说的斩钉截铁,乔安眉头紧皱,想要从他这里获知线索的希望就此告终,一切又只能靠自己查探了。她略加思索,实在不愿再与龙宸宇共处一室,生恐自己一个控制不住,说出些什么来,那自己的苦心可就都白费了。想到这里,她连忙告退道:“若是皇上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告退了。至于这金牌,你爱给谁给我,我是不要!”说罢,也不等皇帝准允,便匆匆离去,竟是有些逃逸的感觉。
龙宸宇瞧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心中烦杂,随即甩开,转过头去,正瞧见皇帝怔怔地瞧着乔安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忽然转过头来谆谆道:“宇,你要记得,你对不起她啊!往后若有机会,定要多加弥补才是。”
龙宸宇点了点头,却依然神色深沉,不知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帝瞧瞧外面怒放的碧桃花,姿容芳雅,灼灼其华,偶尔有蝴蝶翩翩飞舞,游戏花丛,想起什么来,低喃道:“桃花又开了,又是开的这样好!那年,朕也是在桃花开得这样好的时候遇见她的。她在那桃花丛里,把花的颜色都比下去了。后来我俩结为鸳盟,只望长相厮守,谁知后来经会有哪许多的变故,终究是有缘无份……唉!”
龙宸宇也被勾起情思,望着窗外。去年桃花吐蕊时,他与乔安尚是那般奇特的关系,亦主亦仆,亦师亦友,却又非主非仆,非师非友,虽然冷淡却又和睦。仅仅是一年的光景,为何便有那许多的事情发生,以至于如今相逢陌路之情形?
忽然间想起那次乔安跟他的说的《红楼梦》中的那支《枉凝眉》起来,不由得在心中低念那几句“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若这世间真有命运安排一切,那他与乔安究竟是如何的因果呢?
也许,正如皇帝之前说的,他跟慕容德都老了。在慕容德过世后的第二个月,紫星王朝的九五之尊也随之驾崩。于五月大发国丧,紫星王朝一年内禁婚娶,禁声乐,以为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