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宸宇却不以为然,傲然道:“我就偏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命运,我龙宸宇的气数在我自己手里,可不受旁人纵控,旁人也纵控不了!”说这话时,当真是傲气冲天,气势浑然,叫人心折。
乔安却只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龙宸宇稍稍靠近她,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瞧在龙宸烈这件大功上,我要放他性命也不难,只要你依我一件事,我便饶了他,怎么样?”
乔安不为所动,问道:“什么事情?先说清楚再说。”
龙宸宇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呵气道:“说来也简单,你往后别再叫我龙宸宇了,去掉龙宸两个字,有那么难吗?我就是叫你安的,你叫我声宇,两下扯平。否则,我总觉着心里别别扭扭的。”
乔安倒没想到竟是这样简单的事,犹豫了一下,终于叫道:“好,宇!”
听见乔安这样亲昵地叫着自己,龙宸宇心中一荡,随即欢喜得连心也几乎从胸膛中跳出,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竹屋本就清静,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便只剩下屋外竹叶沙沙的声音,竹风穿林的声音,以及屋内龙宸宇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此时,屋中光线渐渐黯淡,夜幕垂临,诸般景物都变得影影绰绰的,瞧不清楚。但二人相靠极近,相互感受着彼此的气息,浅言漫谈,却倍觉温馨亲密,甜美无限。
过了一会,龙宸宇道:“安,在文义关那么长时间,你怎么连封信也不给我来?”
乔安“哦”了一声,顿了一下,道:“我却是忘了,对不住!下次我定记得,半月便给你一封书信,如何?”其实,身在文义关时,乔安思绪正乱,不知该如何待龙宸宇的一片真情,又有父愿家仇,北狄战乱之扰,纵使想起鸿雁传书,却也不知究竟该写些什么。
龙宸宇在她耳边低声喃喃道:“哪里还有什么下次?往后的日子,任形势有多紧要,任你说得天花乱坠,舌绽金莲,我也不会叫你离开我半步了。你不知道,自你走后,我在京城念着你,日思夜想,梦萦魂绕,从无半刻能忘了你。那时,一到现在这时间,我在这绿幽苑里,总是好像遥遥听见你在喊我,便如刚刚那般喊我宇。当时我还在想,我也只能在梦里听见你这样喊我,谁知今日竟真叫我听见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
乔安听他一言一语尽属真诚,深情厚意溢于言表,心中感动欢喜。但想到己命之薄,前途之茫,必然来到的别离之悲,相恨之苦,又悲伤难受,一时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龙宸宇瞧不见乔安悲伤的面容,低喃道:“安,你再叫我一声宇好不好?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乔安沉浸在如乱麻般混乱的思绪中,既知这般轻言蜜语日后定成伤心的回忆,却又不忍在此情形下伤了他的一片心,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只当作没听见,不理他。
龙宸宇忽然靠近她,左手轻轻揽住乔安的纤腰,头靠在她冰冷却又柔软的香肩上,右手却拉着乔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柔声道:“安,你能感觉到我的心跳么?刚刚听你叫那一声,它就跳得好快好快。安,我觉着你真的慢慢变了,虽然还是一样的清冷,一样淡漠,可你对我不一样了,变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安,我真的很高兴,很幸福,真的!自我母妃离开我后,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再流泪了,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流泪了。可是,今天瞧见你的时候,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竟然还会流泪!可是,我喜欢这次流泪,若是日后再可以这样,叫我天天流泪我也愿意。真的,安,你摸着我的心,它不会骗你!”
乔安听他说得诚挚,心如乱麻,忽然转过身来。龙宸宇那柔情万斛的俊秀面容顿时映入眼帘,近得可以瞧清他的眼上有多少睫毛,近得他呼吸的气息都轻轻拂在自己的脸上,近得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乔安心中更生出甜蜜又悲哀的感受,忽然认真地道:“宇,你告诉我,如果以后会出现一个更好的女子,像我这样待你,像我这样懂你,你会去喜欢她吗?我要听真话!”
龙宸宇直瞧入她的眼底,郑重地摇摇头,道:“不会!”
乔安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难受,续道:“如果那时我也不喜欢你了,而且也作了让你伤心的事情呢?你会喜欢她么?”
龙宸宇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不会。”
“为什么?”
龙宸宇握紧她的手,认真地道:“因为她不是乔安!而我,只喜欢乔安!”
乔安心中感动,反手紧握住他的手,只觉喉头如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再说不出话来。半晌,方强自按耐情绪,柔声道:“好啦,天也晚了,咱们还是早些歇息了吧,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罢!”
龙宸宇微微一笑,点头答应,闭目而眠。他本已困极,这番放下心事,心情又极欢悦,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乔安一会瞧瞧他熟睡的容颜,一会瞧瞧外面漆黑如墨的夜幕,心事如潮,难以平静,更难入睡。耳听得旁边龙宸宇吐息均匀,好眠正酣,念着他说的诸般话语,更觉起伏难定,进退维谷。
她本是决断聪慧之人,但遇到这感情之事,却也如世间任何一个坠入情网的女子一般,动辄得咎,左右为难,处处唯恐替对方想不周全。只是她平生际遇不同常人,更有着百般为难,难决难舍,最重要的是,她确是舍不得龙宸宇,纵然无缘相携白首,但哪怕是一段极短极短的回忆也好。至少,往后想起他的时候,也可有段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