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喜,洛阳城大豪,却是中原首富周富贵的代理。
欧阳喜形容古怪,脾气变化多端,喜怒无常,却获得了中原孟尝的称号。
传说春秋战国时代齐国的孟尝君田文喜欢招揽天下奇能异士,将他们白养在府中。到关键时刻,鸡鸣狗盗之辈,却也救了田文一条命。
所以,一个人若是被人成为孟尝,那么他具备了两个特征,一个是有钱,另一个是大方。
欧阳喜做事是不讲什么逻辑跟由头的,只要他高兴。今天他府上就张灯结彩,大摆宴席,请四方宾客。不管你啥来头,只要你够胆子去吃。
大厅内乱哄哄的,尚未开席。
现在一对奇怪的夫妻,和他俩的小孩,成为人头攒动的大厅内众目睽睽关注的对象。
只见大厅正中的一个坐席上,坐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身着僧衣,却敞开着胸怀,腰间挎一把虎头大刀。他一个人占了八仙桌一个边的位置,虽然旁边还有些空隙,但人家见到他粗鲁凶恶的模样,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敢挨着他坐呀。
他们来的时候,就引起了一阵轰动。只因一个和尚,却带着一个风情并茂,顾盼生辉的妇人,还有一个身穿大红衣裳的红孩儿,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光景。
这个和尚就是花头陀。原来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他偏偏要落发为僧,拜一个叫做慧定大师的为师。
入了空门的他,又偏偏是个酒肉和尚,不守清规戒律,差点没把慧定大师给活活气死。
学艺三年后,他突发奇想,竟然没有还俗,就娶妻生子。
他妻子就是号称三丈青的扈三姑,长得并不比水许里边的扈三娘差,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功夫也马马虎虎过得去。
他俩生了个儿子,宝贝得不行,取名红孩儿,天天穿大红衣裳,活脱脱是西游记里边牛魔王跟铁扇公主生的红孩儿一样。
有人问,你不姓花吗,怎么儿子却叫红孩儿,问的人被他打得半死,他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说,劳资就爱,劳资喜欢,劳资改姓红。
于是他又改名洪头陀,这倒是跟红孩儿对上凹了。
洪头陀抢了最正中的一个席位,他老婆扈三姑跟儿子洪孩儿坐一边,他自个一个人坐一边。另外两边,胆子大一点的,就硬着头皮跟他一家子坐一桌了。
座中很多认识洪头陀的,都跟他打招呼,询问最近去了哪里,又干些啥事听闻见识了啥奇闻趣事。
洪头陀倒是很健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洪头陀的相貌并不是十分凶,但他一脸的横肉不是他相貌的特点。他的特点是,右眼上眼皮和下眼皮,各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疤痕。说起来呢,也着实是有惊无险。
年少时的洪头陀,跟他的好基友,如今的南阳大豪彭物,闲极无聊在街头逛,惹是生非。对方二话不说,抽出刀就砍。
他一闪身,刀刚刚好从他右眼上眼皮划到下眼皮,只划出一道痕,眼睛却没事!两人抱头鼠窜,拼命奔跑,捡回两条小命。
后来洪头陀当了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他右眼皮上的伤痕,也着实吓唬了不少人。
虽说如此,他还是有些能耐的,少林十三太保横练,被他练到最高境界。
洪头陀的嘴巴甜,会哄女人,树上的鸟儿都能被他哄下来,因此娶了落落大方又英姿飒爽的扈三姑做老婆。
洪孩儿进来的时候,就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其实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他俩就是周富贵家的一对活宝,被称作话唠的周七七跟被称作火孩儿的周扒。
周七七开始话唠了:“弟弟呀,我们又多出来个弟弟了。”
周扒像风一样已经到了洪孩儿跟前,蹬着他看:“我注意到你了。”
洪孩儿也说:“我也注意到你了。”
周扒说:“你喜欢穿红衣裳?”
红孩儿也说:“你也喜欢穿红衣裳?”
周扒说:“你为什么学我穿红衣裳?”
洪孩儿也说:“你为什么学我穿红衣裳?”
周扒说:“你学我说话!”
洪孩儿也说:“你学我说话。”大厅里已经有人忍受不了了,有扔瓜子的,扔鸡蛋的,但都被周扒和洪孩儿挥手接住了,反扔回去。扔瓜子的,瓜子飞到了他嘴巴里,扔鸡蛋的被鸡蛋弄花了脸。
话唠周七七看出洪孩儿的嗜好了,他喜欢学人说话。周七七大声说:“周扒你个蠢蛋快回来,不要跟那个应声虫说话了。”
周扒也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很不好意思挠挠头,回到自己坐席上。
洪头陀开始扒他的江湖见闻。先扒的是黄河十三条鱼。
黄河十三条鱼,可不是漏网的小鱼,都是大鱼老鱼了。当年跟着金剑世家灭银剑世家,已经挂了几条。
到沈翊武勾结锦衣卫前指挥使赵美伦,反杀金剑世家的时候,又宰了几条肥鱼。所以说呢,黄河十三条鱼,只剩下了……
洪头陀卖了个关子。
众人一阵嘘声,他很得意的接着说:“黄河十三条鱼只剩下了不到四条鱼。”
有人说:“不到四条,那就是三条二条一条咯。
洪头陀用河南话夸奖这位,“嗯,老乡,你可真聪明呀。三条二条一条可是一副牌呀,可不能拆开来打。”
众人对他的东拉西扯忍耐度有限,又是一阵嘘声。
洪头陀就是这样咯,爱标新立异,引发大家的兴趣,想成为公众关注的对象。
本朝开始的评话小说,到后世的武侠小说,再到网络的撕逼小说,都是这个套路。情节不够,废话来凑。
又有人问:“十三条鱼剩下的几条鱼到底怎么了。”
洪头陀呵呵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三条鱼,跟我本来就是老相识,他们请我夫妻俩,还有我家洪孩儿吃了一顿闷黄河大鲤鱼。”言毕,又是一阵呵呵呵呵。
已经有人出离愤怒,大声喝道:“够了,洪头陀,我忍你已经很久了。”
洪头陀拿眼去看,说话的却是在吕梁山小有名气,跟移花宫关系还不错的吕梁三鬼之一吕三贵。
洪头陀腾的站起身,冲了过去,两人隔了几个席位,他好像是从人群头顶飞过去的一样,快到人们眼睛眨都来不及的速度,已经到了吕梁三鬼之一的吕三贵跟前,将吕三贵庞大的身躯,提拎着,往大厅门外扔。
叽哩咣啷一阵响,吕三贵身子摔倒在大厅外的空地上,无声无息。
这可够骇人的。洪头陀这一手,的确虎得大家瞬间闭嘴。他施施然回到座位里,冷冷问道:“还有谁忍我很久了?”
大厅里鸦雀无声。沈瑞泽走了进来,他一眼看到了也是正中的位置,坐着几个人,分别是王雨轩,白菲菲;沈觉非,周七七;熊骏达,金物柱;周扒。周扒的身边,周七七的对面,还空着一个座位。
熊骏达眼尖就看到了沈瑞泽,对他喊道:“那位沈兄,快过来,这儿还有一个座位。”
那位沈兄看到白菲菲,心生厌恶,装作没有看见他,也没有听到他的喊声,径直朝隔壁席位的洪头陀身边走去。
沈瑞泽就在洪头陀的身边坐了下来。洪头陀正眼都不看他一下,嘴巴说了句:“喂,一边去。”他随手推了沈瑞泽一把。
人们心想,沈瑞泽可要倒大霉了。
但奇怪了,他的手碰着沈瑞泽,沈瑞泽却纹丝不动。他又试着手上加了把劲,沈瑞泽还是没有被他推动。他心底暗道不妙,看来此人不好惹。也罢。
他堆出了笑脸,开始说道:“现在我说正题了,是关于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他已经来洛阳啦。昨晚上,我跟他豪赌了一场,输了500两,实在是顶不住了。可惜呀,狄小侯死得早了,不然狄小侯倒是可以跟他匹敌。他昨晚对我的表现,深感失望。也没办法,我全部身家就1000两,剩下的500两还要养家活口呢。老婆这么貌美如花,孩子这么惹人喜欢,我可不想人家抱我老婆打我孩子。”
众人心想,这家伙果然有些干货,就是太吊人胃口了。又是他孩子鹦鹉学舌戏弄人,又是他自己骂人摔人,太不像话了,父子的素质都太差。
熊骏达已经到了沈瑞泽跟前,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小媳妇的身边。小媳妇嫌恶地看他一眼,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忍不住向一旁自己男人身上靠了靠。
熊骏达既然挤了个座,也不像成心要沾那小媳妇便宜的样子,他对沈瑞泽说:“这位沈兄,你为啥不跟我们一起坐,跟那位沈兄一起坐。”
沈瑞泽瞟了白菲菲一眼,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悠然自得的,望向这边。沈瑞泽说:“那边一个影后,一个话唠,一个自以为是的小屁孩,我头都大。”
熊骏达哈哈哈笑:“影后呀,我明白点,是说白姑娘像皮影戏屏幕后边的操作手一样,水袖善舞的意思?”
沈瑞泽说:“还是醉猫你比较聪明。小心了,不要被有些人蒙蔽了眼睛,她把你们卖了,你们还给她数钱。”
熊骏达又是一阵掩盖尴尬的笑声,说:“白姑娘呀,她很不错很讨人喜欢呀。难道你不喜欢她这样类型的?”
沈瑞泽说:“懒得再说她,你们爱咋咋地。还是听这个大和尚说神秘人物的事吧。”
洪头陀脸色一变,说:“我不是大和尚,我是男人大丈夫。”
沈瑞泽笑:“男人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躲床下是不是?”
洪头陀一阵爽朗的笑声:“这位沈公子倒是蛮风趣的。实不相瞒,我常常被夫人赶床底的。”他朝身边扈三姑柔情一笑。
扈三姑得到老公如此地给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当众在老公脸上吧了一下。洪头陀的脸上印了一个红红的唇印。
他继续扒神秘人物道:“我知道,他还要在洛阳逗留几天。不知道城里周先生或者欧阳喜这混蛋,是不是有兴趣。多半是没兴趣,因为我知道这两人虽然有钱,却是吝啬得要命的人。”
他当众这样损欧阳喜,宴席开始了,众家丁鱼贯而入,端来一碟碟菜。
还有一坛坛好酒,是扳倒井酒。
熊骏达说:“这位沈兄,我失陪了,我要去跟那位沈兄和王兄喝酒。”
沈瑞泽说:“你尽管去,不要管我。”
熊骏达刚回到自己座位上,话唠周七七开始挑衅白菲菲了,她踢了沈觉非一脚:“我那么漂亮的人儿你不看,为啥眼睛老往白姑娘身上瞟。”
沈觉非苦笑道:“我哪有呀,我一直在看洪头陀,号码。”
周扒说:“姐姐,你过来坐我旁边,沈哥哥才能一直看着你。让白姐姐坐你的位置,沈哥哥就看不到白姐姐了。”
周七七撅嘴道:“好你个臭小子居然吃里扒外。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洪头陀给沈瑞泽倒了杯酒,说:“这位沈兄,敬你一杯。”
沈瑞泽干了,说:“你也算是个人物,为啥要装出那样没品位的样子。”
洪头陀很认真道:“我本来就没品位。”
沈瑞泽说:“你是一个善变的人,识数,识时务。”
洪头陀说:“这样,才可以活得久一点呀。你看我孩子都十二岁了。”
沈瑞泽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问:“你跟他赌博,不怕他杀了你吗。”
洪头陀说:“我不会言语冲撞他,因此不可能杀我。我陪他赌钱,他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我故意输钱给他,显得他运气比我好。我赌注没有他高,显示出他比我有钱。就冲这四条理由,他喜欢我都来不及,怎么会对我不利。”
沈瑞泽说:“看来你,不是没脑子的人啊,还蛮聪明的。”
洪头陀嘚瑟道:“怎么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