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泽押了李亮,转过一个街角,就到了村中的广场。四周种了些树,有些杂乱,随处可见对堆放的车辆、物品和粮食。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很精壮的中年人,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他穿着整洁的青丝长衫,面前摆着一张陈旧的桌子,很厚实,有点笨拙的形状。
当沈瑞泽走过来时赖秋煌拿不准自己是该向他发射丧门钉呢,还是站起身来,跟他大战一场。
但他看到束手就擒的李亮,终于明白,丧门钉是多余的,那么多弩机都奈何不了他,自己一个人发射的丧门钉,更奈何不了他。看来只有跟他硬拼了。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大概八十多招,暂时分不出胜负。
沈瑞泽说:“想不到你武功那么好。崆峒掌门朱昊然都比不过你吧。”
赖秋煌苦笑道:“在平凉府的日子,真是过得要死不活的,还受到了快活王和金钱帮的双重压制。我真的连抢掌门人的心都没有。”
沈瑞泽说:“就算你出来打拼,也不该走错路啊。”
赖秋煌提醒他道:“你来不是教我怎样做人的。”
沈瑞泽说:“是的,我来是要将你捉拿归案的。”
赖秋煌说:“在仗义山庄的悬赏榜上,我值多少钱?”
沈瑞泽说:“500两。”
赖秋煌说:“我给你500两,你放过我吧。”
沈瑞泽叹息道:“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钱我想挣,但你必须要受到惩罚。”
赖秋煌凄然一笑:“想不到,混了一辈子,就值500两,悲哀呀。”
沈瑞泽说:“知足吧,大多数人,一辈子默默无闻,一钱莫名。”
赖秋煌说:“困兽犹斗,沈公子,得罪了。”
于是赖秋煌又跟沈瑞泽苦斗了二十多招。他感到绝望,毫无胜算,还是发射丧门钉吧。
但沈瑞泽一直封住他的退路,无法有间隙掏暗器。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只有继续拼体力,接着打下去。
在第一百五十八招,他被沈瑞泽重重一击,倒飞出去,撞在广场上一辆马车上。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摔倒之后,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沈瑞泽拿不准是杀他,还是把他绑了,再送仗义山庄。
但这时,他有机会发射丧门钉了。
正当他拿出丧门钉时,沈瑞泽已经飞身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两个人扭打起来。但他越来越没有力气了,丧门钉,无数次置人于死地的丧门钉,在扭打中,戳入了他的脖子。他感觉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剧毒发作,他笑道:“原来曼陀罗发作,是这样的。”
沈瑞泽想起被他杀死的无数冤魂,再无怜悯之心,猛地用力,丧门钉直没入他的血肉里,直插到咽喉,他很快毒发身亡。
沈瑞泽检查他暗器囊袋,里边还有61枚淬了曼陀罗的丧门钉。
沈瑞泽点了一把火,将所有淬毒的丧门钉,扔到大火里焚烧,经过烈焰的熏烤,曼陀罗的毒性被慢慢分解,并且融入了灰烬里。
李亮叹息道,“这样有效吗?”
沈瑞泽茫然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毒能溶于水,但火焰究竟能不能化解毒素,我也不知道。将来在这儿立一块牌子吧,警示村民,莫要接近此地。”
赖秋煌的尸体没有被烧,沈瑞泽还要拿他去仗义山庄换赏银呢。
沈瑞泽将李亮绑了,把赖秋煌尸身藏在一个打谷机下面,然后径直朝广场后的阁楼走去。
二楼很亮敞,看上去像一个议会厅。
正中一个肥头大耳的黑面郎,正是村长刘颂疆。左边一高大男子,重枣红面,却是关云。右边白面帅哥,却是赵羽。
两人都是副村长。
刘颂疆对沈瑞泽说:“沈公子,有何贵干。”
沈瑞泽说:“赖秋煌已经伏法。”
刘颂疆面带笑容:“可喜可贺。”
沈瑞泽说:“但他幕后的黑手,尚逍遥法外。”
刘颂疆很夸张的表情:“居然有此等事,究竟是何人。”
沈瑞泽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刘颂疆说:“不会吧,你说的是我们三人?”
沈瑞泽说:“且容我私下里搜查一番,必定搜出些证据。”
刘颂疆叹气道:“不必搜了,这些年,我们哥几个,无论行事多么周密,总会百密而一疏。我们做的事,村头村尾,山上山下,人皆尽知了。本来我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的,但多年的兄弟,投奔你,又岂能不救。”
沈瑞泽说:“那么是你们束手就擒,还是由我来将你们绑了。”
刘颂疆说:“岂有束手就擒之理,说不得要负隅顽抗。”
三人齐刷刷站起来,去取兵器。刘颂疆的是双股剑,关云的是青龙刀,赵羽的是铁枪。
沈瑞泽暗骂道:“劳资可不是吕布啊。”
关云二话不说,突然袭击,朝沈瑞泽面门上砍来。刘颂疆双手拿剑,也跟着砍了过来。只有赵羽,走了个箭步,起手式,苍松迎客。
沈瑞泽一个滑行,从关云身下掠过,劈手夺了刘颂疆的右手剑。关云懵逼,刘颂疆傻了眼。
沈瑞泽见关云身材高大,便飞身刺向他脖子,他不敢造次,急急后退。
赵羽一记灵蛇出洞,铁枪朝沈瑞泽戳来。沈瑞泽闪身,一个苍穹第十四式,出其不备刺出。
赵羽大惊失色,不得不扔了手中的铁枪,躲避成功。
沈瑞泽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将他们的兵器都一一脱手,自己才好有机会胜算。
关云手中刀一横,照他身上再次劈来,此人天生神力,速度又快,想夺他刀,有点困难。
沈瑞泽看出来了,刘颂疆60级以上,关云和赵羽都是80级以上,是难缠的角色。
沈瑞泽寻思,只好使出落花吹雪的剑招了。他退到有效距离,站定,凝神聚气。关云再次横刀直砍,他不退反迎,刷的出剑,青龙刀从他头顶横过,削着几缕头发,他的剑已经刺入红脸汉子的右锁骨。
沈瑞泽放开了手中剑,一记韦陀掌,双手回旋,托住他的青龙刀,硬生生给夺了过来。
关云不得不佩服地说了句:“沈公子,好俊的功夫。”
他和赵羽,俱护卫在刘颂疆身旁,两人都知道沈瑞泽,下面将要拿青龙刀,对付刘颂疆的左手剑了。
一般人的左手剑,根本就使不顺溜。但刘颂疆的右手剑被夺了去,他不好意思将左手剑换到右手来,只好将就着比划吧。
沈瑞泽一个神龙摆尾起手式,从身后挥刀出击,这个动作一气呵成,是他们都做不到的。
刘颂疆为了保住自己的左手,必须要弃剑,于是,到此为止,三人的兵器,全都被沈瑞泽一一卸掉。
沈瑞泽扔了青龙刀,身形疾进,打了刘颂疆一掌,打得他倒地吐血。
那护卫的两人,想不到他如此神速,连看都没看清楚,刘颂疆已经失去了进攻的能力。
两人瞬间没有了斗志,都来查看刘颂疆的伤势。
刘颂疆被两人扶起叹息道:“好吧,我们认输。沈公子你想怎样。”
沈瑞泽说:“交出与赖秋煌勾结的犯罪凭据,以及你们历年来所做坏事的罪证,饶你们不死,交贺县衙门发落。”
刘颂疆苦笑道:“若是进了肖不归的衙门,还得死。”
沈瑞泽想了想,说:“横竖都是死,不如,你们自己了断吧。”
刘颂疆浠然泪下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不足惜,可家中高堂无人赡养啊。”
沈瑞泽问:“你有多少个老婆孩子。”
刘颂疆说:“总共有四个老婆,中间休了一个。总共有八个儿子,三个女儿,半途夭折了两个。”
沈瑞泽心想这人繁殖能力真是强呀。
刘颂疆开始号啕大哭,哭得人心烦意乱。
这人真可谓集合了大耳贼和宋三郎的优点啊,很会抓住人心的弱点。
可是沈瑞泽想到卢盖的除恶务尽的请求。
一家哭,怎如一山哭一村哭!
“快快自己绑了,我好押你们下山。”沈瑞泽说道。
刘颂疆说:“你为了区区500两,出生入死,值得吗。我给你5000两,你放过我们。”
沈瑞泽辩解道:“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啊,事关大义,这也是你们这些大义凛然的人时常挂在嘴边的大义呀,我怎么能徇私枉法?”
刘颂疆说:“贺县知县肖不归,号称鬼见愁,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此人滥用私刑,我们落入他手,那是有去无回。不如这样,我们还是给你5000两,只要你不把我们送贺县衙门,送其他衙门,任哪里都行。”
沈瑞泽说:“当真是大方呀,你这5000两,都是巧取豪夺,非法所得的不义之财吧,是要充公的。”
“但你不答应我们的请求,我是决计不会说出钱下落的。只要你答应了,我立马去取钱给你,都是银票,好携带,没有后患的干净钱。”刘颂疆苦口婆心劝导他。
“虽然被你们洗干净了,始终是黑钱呀。”沈瑞泽说。
刘颂疆跪下了,一直在那儿磕头求沈瑞泽。
沈瑞泽不为所动,又问:“肖不归的滥用私刑,是怎么回事。”
刘颂疆停下磕头说:“凡是被他查实认定有罪的人,他一律就地正法,不将案件移交上级知府衙门或者按察司衙门。”
“这……”沈瑞泽想起自己的话:“你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意识不到自己错了。或者将错就错,一错再错,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肖不归竟然是这样的人。”但自己来这儿,不是要跟人争辩是非对错的啊。
按8058年的律法,自己都难搞。不去想那么多!
一直不说话的赵羽,对刘颂疆说:“大哥,死就死,像你这样,我看不起你。”
刘颂疆说:“嘴巴硬是没有用的,死到临头你才会明白。”表情很悻悻然。他知道沈瑞泽不为所动,只好消停半刻。
关云说:“不要紧,十八年后,劳资们又是一条好汉。”
沈瑞泽摇头,评话小说真是害人不浅啊。执迷不悟,一条路走到底,走到黑,就是说的关云、赵羽这些人。
两个黑厮张逵德,李飞翼,听闻沈瑞泽一路过关斩将,杀了赖秋煌,给刘颂疆等人来了一窝端,带了那群乌合之众,乐得屁颠屁颠的,前来要帮沈瑞泽的大忙。
沈瑞泽答应了他们的好意但与他们约法三章:其一,要有素质,不能骂脏话。其二,要守契约,不做反复无常的小人。其三,要讲王法,不能杀人。谁都不能杀。
张逵德带了一拨人去搜查凭据罪证,和锦衣卫南镇抚司私买的弩机。
李飞翼带了一拨人,将赖秋煌的尸体用裹尸袋装好,挂在那匹马的马背上。然后清点了人数,将刘颂疆,关云,赵羽,李亮,花胜五名主犯,俱都捆绑结实,全装在一辆牛车上。
其余从犯,一时半会也顾不过来,只能留待将来,由官府来彻查了。
果然,除了少量金银珠宝首饰,刘颂疆的其他钱财,不见踪影。沈瑞泽心想,钱的事不要过问,自己可不是冲着他们钱来的。于是将这些少量的金银珠宝首饰,俱都退给了刘颂疆的大夫人,由她来处置,以养活他们家一大家子人。
长期以来,受到他们欺压的寻常百姓,喜笑颜开,奔走相告。
沈瑞泽走在头里,一群人,浩浩荡荡下山,朝贺县县城而来。